封腻味的尸体倒在土台上,血顺着台面缝隙往下淌,滴在黄土里晕开深色的印记。
二十多个扛木仓的汉子瞬间没了气焰,握着枪的手都在抖,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先动。
费文典握着木仓的手没松,眼神扫过那群人,声音冷得像深秋的风:
“不想死的,就把枪留下,滚出天牛庙村。再敢回来帮鬼子做事,封腻味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群人哪还敢多话,纷纷把枪扔在地上,撒腿就往村口跑,连头都不敢回。
村民们从门后走出来,看着土台上的尸体,又看看费文典,脸上满是又惊又怕的神色。
宁学祥走到费文典身边,压低声音问:
“文典,杀了封腻味,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要是来寻仇,咱这村子可经不起折腾啊。”
费文典收起枪,转头看向围观的村民,清了清嗓子:
“老少爷们,封腻味是鬼子的狗,今天不杀他,明天他就会带着鬼子来抢粮抓人。
现在他死了,鬼子迟早会来,咱得提前做准备。”
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和大脚商量过了,宁家和费家的粮食,全部分给大伙。
有地窖的,把粮食藏严实了,别让鬼子找到;没地窖的,今晚就敞开了吃,蒸馒头、熬米粥,怎么实在怎么来。就算是把粮食烧了,也不能给鬼子留一粒!”
村民们听了,都愣住了。
宁家和费家是村里的大户,粮食加起来能顶半个村子的存粮,就这么分了?
有人忍不住问:“文典,这粮食是你们两家的家底,真要分了?”
“不分不行啊!”封大脚往前站了一步,嗓门洪亮,
“鬼子来了,见粮就抢,见人就抓。咱把粮食分了藏起来,至少能让大伙多撑几天,也不让鬼子得逞。”
苏苏抱着孩子走过来,帮腔道:
“大伙别犹豫了,现在就去宁家和费家分粮。
男人们搭把手搬粮,女人们回家收拾地窖,抓紧时间,别等天黑了误事。”
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点头。
男人们跟着费文典和封大脚往宁家、费家去,女人们则急急忙忙往家跑,收拾地窖的收拾地窖,烧火的烧火。
一时间,天牛庙村没了刚才的恐慌,反倒多了股齐心协力的劲儿。
宁家的粮仓打开时,满仓的小麦散着麦香;费家的地窖里,玉米、红薯堆得像小山。
男人们用布袋装着粮食,一趟趟往自家运,遇到没地窖的人家,还主动帮着把粮食搬到有地窖的邻居家寄存。
女人们则在自家院子里支起大锅,淘洗小麦、蒸起馒头,袅袅炊烟从各家屋顶升起,飘在村子上空,竟有了几分平日里的烟火气。
到了晚上,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摆着桌子,馒头、红薯、米粥摆了满满一桌。
孩子们捧着馒头大口吃着,大人们却没多少胃口,心里都惦记着鬼子来的事。
费文典和封大脚、宁学祥坐在宁家院子里,借着煤油灯的光商量对策。
“鬼子要是来,肯定会带不少人,咱村里就文典有一把枪,怕是挡不住啊。”宁学祥皱着眉,手里的旱烟袋半天没点着。
封大脚攥着拳头:“挡不住也得挡!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粮食被抢,家人被抓。”
费文典沉默了片刻,说:
“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明天一早,男人们在村口挖陷阱,女人们把家里的镰刀、锄头都找出来,实在不行,就跟鬼子拼了。”
——翌日
铜锣声在村口炸开时,天牛庙村的空气瞬间凝住。
刚藏好最后一袋玉米的村民们攥着衣角往门后缩,透过门缝看见一队鬼子端着枪列成两队,中间几个汉奸敲着锣,把尘土扬得老高。
领头的鬼子穿着笔挺的黄军装,军靴踩在碎石路上“咔嗒”响,居然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声音像淬了冰:
“乡亲们,都出来吧!只要把粮食交出来,我保证,不碰你们一根手指头。”
没人应声,只有风吹着村口的老槐树沙沙响。
那鬼子眯起眼,手按在腰间的军刀上,语气骤然变冷:
“要是不从,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知道封腻味死在这儿,也知道你们藏了粮食。现在主动交出来,还能留条活路。”
村民们还是没动,直到鬼子的枪托砸在宁家的木门上,“哐当”一声震得人耳朵疼,才有人哆哆嗦嗦地打开门。
费文典站在人群前,苏苏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脸色发白。
那鬼子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在费文典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位先生,看你气度就不一般,肯定不是种地的庄稼人。
我想,你能替大伙做出正确的选择,对吧?”
费文典抿着唇没说话,手指悄悄往怀里摸着那把木仓。
鬼子见他不吭声,往前迈了两步,目光掠过他的肩膀,落在苏苏身上,眼睛瞬间亮了:
“让你身边的女人抬起头来。”
“我们就是普通农民,家里没多少粮食。”
费文典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得像村口的老槐树,手掌却悄悄揽住苏苏的腰,把她往身后又护了护,
“要搜粮,你们随便搜,别为难女人。”
领头的鬼子斜着眼扫过费文典,喉结动了动,突然抬手,枪托带着风声狠狠砸在费文典的胳膊上。
“咔嚓”一声,像是骨头错位的轻响,费文典疼得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子晃了晃,却硬是没让开半步,反而把苏苏护得更紧了。
“我没问你!”鬼子的声音淬着毒,脚往费文典脚边的土上碾了碾,
“我要这个女人说话。”
话音刚落,人群后的郭龟腰突然疼得低呼一声,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原来是鬼子开了木仓,鲜血已经浸透了布片,把深蓝色的裤子染得通红,连站都站不稳,得靠着旁边的宁学祥才能勉强支撑。
苏苏听见郭龟腰的痛呼,身子抖得更厉害,手指死死攥着费文典的袖子,指甲都快嵌进布眼里。
她凑到费文典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丝坚定:
“文典哥,我没事,别跟他们硬来。”
她刚要抬头,费文典却猛地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不行。我的女人,不能让这群畜生用那种眼神看。”
“砰!”
枪声突然炸响,子弹擦着费文典的胳膊飞过,“噗”地打在旁边的土墙上,溅起一片尘土,在墙上留下个黑黢黢的洞。
鬼子吹了吹枪口的烟,嘴角勾着阴笑:
“费先生,别给脸不要脸。再拦着,下一枪就不是打墙了——要么让她抬头说话,要么,我就再挑个村民‘问话’,你选哪个?”
苏苏吓得浑身一僵,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还是咬着唇摇头:“文典哥,我抬头就是了。”
“不准动!”费文典突然提高声音,转头看向鬼子,眼神冷得像冰,
“粮食我可以给你们一部分,但想让她受委屈,不可能。
有什么冲我来,别拿村民和女人开刀。”
“哦?”鬼子像是听到了笑话,弯腰捡起地上的土块,在手里捏碎,
“冲你来?你以为你是谁?今天这村子,我说了算。
要么她抬头,要么,我现在就崩了那个瘸子!”
他说着,枪栓“哗啦”一声拉开,枪口直接对准了郭龟腰。
郭龟腰吓得腿一软,却还是硬着头皮喊:
“文典,别管我!苏苏姑娘不能受这委屈!”
苏苏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费文典的手,抬头看向鬼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却带着颤音:
“我抬头了。”
鬼子盯着苏苏的脸,眼神里的贪婪藏都藏不住,伸手就要去摸她的下巴:
“早这样不就好了?只要你听话,我不仅不伤害他们,还能让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那鬼子一双贪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苏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淫邪和欲望。
他几乎是被苏苏的美貌所吸引,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苏苏那洁白如玉的下巴,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真漂亮啊!比城里那些女人还要好看千百倍。看来这次来,不光能拿到粮食,还能带回个宝贝。”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亵渎和轻佻,让苏苏感到无比厌恶和恐惧。
“你敢碰她试试!”费文典突然往前一步,像一座坚实的壁垒般把苏苏完全护在身后。
他的手已经迅速地摸出了短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对着鬼子,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决绝。
“粮食你可以拿,但想动她,就得先过我这关!”
周围的鬼子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把枪举起来,对准了费文典。
他们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似乎在威胁着费文典不要轻举妄动。
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触即发。
村民们也急了,宁学祥攥着锄头往前站,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勇气:
“你们这群畜生,别太过分!粮食我们可以给,但人不能带走!”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表达着村民们的坚定立场。
封大脚也跟着喊:“对!要杀要剐冲我们来,别欺负女人!”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坚毅和不屈。
其他村民们也纷纷响应,他们或拿着锄头,或握着镰刀,脸上都带着不屈的表情。
那鬼子却丝毫不慌,反而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容:
“就凭你手里那把破木仓?还有这群拿着锄头的农民?我劝你识相点,把木仓放下,再让这个女人跟我走,我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今天这村子,就别想有活口!”
费文典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紧紧地盯着鬼子,心中充满了决心和勇气。
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鬼子把苏苏带走。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有人喊:
“鬼子!你们的死期到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宁可金带着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他们手中的枪不停地朝着鬼子射击,子弹如雨点般飞向鬼子。
那领头的鬼子脸色骤变,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遭遇袭击。
刚要下令反击,就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肩膀,疼得他惨叫一声,手里的枪掉在地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愤怒,但已经无力回天。
“是可金!可金回来了!”村民们又惊又喜,纷纷拿起锄头、镰刀,跟着宁可金的人一起冲向鬼子。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希望和勇气,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鬼子本来就没多少人,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慌乱地躲避着子弹,四处逃窜。
没一会儿就溃不成军,要么被打死,要么被俘虏,只剩下几个侥幸的,拖着受伤的同伴往村外跑。
宁可金走到费文典身边,看着他受伤的胳膊,皱了皱眉:
“文典哥,你没事吧?我要是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费文典摇摇头,把短枪收起来,又扶住苏苏,轻声安慰:
“没事了,别怕,鬼子跑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让苏苏感到一丝安心。
苏苏点点头,眼泪却还在流,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她刚才真的被吓坏了,生怕自己会被鬼子带走。
费文典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沉声道:
“可金哥,这次鬼子虽然跑了,但肯定还会再来。我们的粮食不如给你。有了粮食,你们才能更好地打鬼子。”
村民们也纷纷响应:“对!我们现在就去搬粮食,绝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打鬼子!”
没一会儿,村民们就把藏在地窖里的粮食搬了出来,装满了好几辆马车。
这些粮食是村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是他们的命根子。
但他们毫不犹豫地拿出来支持宁可金他们,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把鬼子赶跑,他们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宁可金看着满车的粮食,又看了看热情的村民,眼眶有些发红:
“谢谢大伙!我代表队伍谢谢你们!我们一定会多打鬼子,让大伙过上太平日子。”
费文典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齐心协力,肯定能把鬼子赶跑!”
夕阳西下时,宁可金带着队伍,拉着满车的粮食离开了天牛庙村。
村民们站在村口,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相信宁可金他们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苏苏靠在费文典身边,轻声说:“文典哥,你说,我们以后真的能过上太平日子吗?”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和期待。
费文典握紧她的手,眼神坚定:“会的。只要我们跟可金他们一起,坚持下去,总有一天,鬼子会被赶跑,我们就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风拂过田野,带来阵阵麦香。虽然未来还有未知的危险,但天牛庙村的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