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原来你躲在这。”
太白老人只一眼就认出那人的身份,当即瞬移到那人面前丈余的岩石上站定,盯着那人浑浊的双眼,佝偻的身体,嗤道,“陈老怪,可还认得我是谁?”
距离近了,又是阳光充足的青天白日,陈老怪眯着眼睛,辨认再三,终于从模糊的身影中确认了太白老人的身份,顿时避之如蛇蝎连连后退,退到他认为有效的安全距离。
声音惊惧震颤,“笑面修罗……你,你……你怎知吾在这?”
老人睨着他冷哼,“呵!我要早知道你躲在这还死性不改,开山立派指使他人坏事做尽,你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说吧!你想怎么死,看在咱们上百年交情的份,我勉为其难,满足你最后一个要求。”
谁敢稀罕笑面修罗的交情?
他又不是嫌命太长上赶着送死。
陈老怪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山上断垣残壁,四望残败无处可逃,山下又有阵法加持插翅难飞,惨遇如此绝境,要如何破?
他满脸阴郁阴鸷,低着头,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皱成菊花的薄唇微微翕动。
看在太白老人眼里,他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又想博同情耍心机。
老人不屑地睥睨着他,如同欣赏被困在溪边孤石上的蚂蚁,看他如何从流水里绝处逢生。
“陈老怪,同样的伎俩,别想在我面前耍第二次。几十年前,不慎被你逃走,青城山便有了无敌门的崛起,在你的授意点拨下,又枉死了多少人?想必你心中有数。”
“吾没数。吾在后山躲清静,杀人越货之事全部与我无关,你不能把过错都推到吾的头上,吾冤枉,吾什么都不知道。”
陈老怪极力地反驳,推卸责任想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
太白老人呵呵冷笑,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矛盾中,不难听出这是他诡辩的推托之辞。
“躲在后山,还知道他们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这其中少不了你的挑唆吧?毕竟你陈老怪一向如此,专干动口不动手,挑拨是非、损人利己之事。
你要真是在后山躲清静,无敌门被灭干你屁事?你继续躲着吃草咽虫便是,至于大吼大叫上赶着要为一群罪该万死的门人报仇?”
“吾只是……”
陈老怪下意识又想推脱责任,话到嘴边又觉得他想说的根本没有说服力,便讪讪地收口。
老人朝着他冷笑,“所以,你连怎么个死法都想不出来,是打算任由我处置了?”
“为什么?”
陈老怪面上浮起浓浓的不甘,“吾已经躲着不出去了,为什么你还能找到这里?”
“找你?”
老人不屑地又是一声冷哼,“呵!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一切不过因果罢了。要不是你无敌门大张旗鼓招惹我徒儿,也不会有今日的灭顶之灾。
你若不是非要现身置他俩于死地,我今日也不会踏足这里,为杀你而来。天理昭昭因果不爽,你们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你收徒了?还一收收俩?就是昨晚来屠吾山门那两个?”
陈老怪忽略老人其它所说,将关注点放在他说的徒儿上。
他眯缝着浑浊的双眼,倏地转头看向远处那两道模糊的身影。
“百年前你不是在天下武林面前立誓不收徒?如此清高为何也破了戒?既然你连自己都做不到重誓守誓,又何来的底气为江湖那破规则制约处罚吾?”
“呵!我没有底气。你一个江湖败类就有底气来指责我了?你也记得是百年前,距今都过去多久了?我当时立誓牵连的有关人等,都早已不在人世。
如今我孤家寡人一个,老天自会通融,不会让失效的誓言波及无关之人,你用不着阴阳怪气提醒我,还是操心操心你这条残命能不能活过今日吧。”
太白老人沉着脸,跟他拉扯几句,不过是看在故人面上,让他死得明白些,他反倒蹬鼻子上脸,拿陈年旧事跟自己讨价还价,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一个将死之人,谁给的他勇气?
“你,哼,好话歹话都是你一人说的算,你不仁便不怪吾不义,既然吾今日在劫难逃,吾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陈老怪双手背在身后飞快捻动,嘴里喃喃自语。
老人暗道一声“不好”,迅速抬手运气将他锁定在一击必中范围。
“江湖规则强者制定,你,恶债累累,罪无可恕,逍遥法外几十年,是时候送你去给冤死之人赔罪了。”
轰!
强劲的内力击出。
啊……
陈老怪惨叫着如破布娃娃般倒飞了出去。
接着重重摔落到布满尖锐石头的地面上,溅起尘土飞扬,顷刻,地面便被汩汩鲜血污染。
太白老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即是杀招。
陈老怪被一击毙命,不受任何折磨,倒是便宜他死得痛快。
只是临死前,太白老人从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里看出了诡异之色。
正当他思忖其中的含意时,兀地听到远处爱徒发出一声细碎痛楚的呻吟。
呃!
惊得老人猛地转头,就见爱徒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臭小子面色焦急地搂着她不知所措。
“依依,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依依,你到底怎么啦?”
“是不是头痛?”
“我让师父过来给你瞧瞧。”
老人一个瞬移,不等他呼喊,便蹲到洛云依身前。
“师父,依依突然间就抱着头蹲下,问她又不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骥单膝跪地,拥着洛云依,担心加上害怕,突破了他心底紧绷的防线,紧张的身体发抖。
老人牵过爱徒的手臂把脉,示意东方骥别紧张,也勿要出声打扰。
洛云依隐忍的呼痛声细细碎碎,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击在一老一少两个疼宠她的大老爷心口,令俩铮铮铁骨胸口发紧闷闷地钝疼。
老人把脉半晌,无法从脉象上找到半点蛛丝马迹,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丫头,除了头疼,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洛云依牙关紧咬,一只手死命抵着太阳穴,满脸尽是痛苦之色。
“就,就头,疼。”
“好,我知道了,你忍着点,张嘴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老人引导着她,把脉切不出来,还需观其变化和闻其气味。
洛云依强忍着头上放射性的炸裂痛意,颤颤巍巍张开嘴,伸出粉粉嫩嫩的舌头。
东方骥扶着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一直以来,洛云依展示在外人面前的都是强悍、高冷不容小觑的角色,以至于往往令身边人忽略她也有脆弱不能自理、需要人疼惜照顾的时候。
东方骥眉头紧锁,看着痛苦蜷缩的爱人,心脏揪着的疼,恨不得代替她,承受所有的痛。
他双手按上洛云依两边的太阳穴,一下一下帮她按压,声音哽咽,
“依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罪该万死,你打我吧,把火气发出来,转移注意力,可能就不那么痛了。”
此时的东方骥还不知道,即将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和寒凉透骨。
洛云依疼得没法搭理他。
而太白老人继续他的问诊,“好了,把嘴巴合上,现在睁开眼睛。”
他对爱徒不是一般的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