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关莫家来做什么?”慕容清问的直白,方紫岚沉默不语,他便继续问道:“难道当真如刘家那两人所言,与方家有关?”
“与先越国公有关。”方紫岚叹了一口气,慕容清神情凝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我想知道,鬼门与你是盟友吗?”方紫岚不答反问,让慕容清愣了片刻,“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你便是第二个荣安王。”方紫岚定定地看着慕容清,他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不是荣安王,你也不是夏侯芸昭。”
方紫岚幽幽道:“此案纵然审结,夏侯芸昭也不会如先越国公那般身死名灭,你明白吗?”
“我明白,那你明白吗?”慕容清抓住方紫岚的手臂,“你明知此案必然要捅到李晟轩面前,且不说帝王之心难测,就说他权衡利弊,便做不到公平公正。”
方紫岚没有说话,慕容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是鬼门盟友如何,方家是前朝旧人又如何?钟灵寺那一场火烧的足够大了,李晟轩想要的不是一查到底。”
“他要的是平人心,事实真相是什么,他未必在乎。”方紫岚别过头,却并未挣脱慕容清的手,“可我在钟灵寺放的那一场火,不是为了掩埋事实真相……”
“这话你自己相信吗?”慕容清打断了方紫岚的话,“从你下定决心保方家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你也是掩盖事实真相的人。不然你为何要一把火把钟灵寺里的证据全都烧了?”
方紫岚抽出手,慕容清冷了神色,“我们在东南之地耽搁的时日太久了。更何况,莫洋知道你是谁,一旦他公之于众,我们便走不了了。”
“走不了的只有我。”方紫岚抿了抿唇,慕容清彻底沉了脸,“你要与我割席?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方紫岚截住了慕容清的话头,“我是世子夫人,但世子夫人未必是我。之前我便让阿宛假扮过……”
“我非你不可。”慕容清扣住方紫岚的手腕,“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留下?”
“因为我并不无辜。”方紫岚感觉到手腕隐隐作痛,却仍无动于衷,“如果夏侯芸昭的罪是纵容,那我的罪便是帮凶,甚至有可能是根源。”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几不可闻,但慕容清还是听到了,他神色一凛,“什么意思?即便与鬼门有关,你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如何能算是根源?”
“我……”方紫岚嘴唇翕动,除了方崇正,她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她行事的真正原因。
从楚彬到红氏,从温然到莫家,前朝旧人为尽忠拼命托举的人是她,她如何不算是根源,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方紫岚不置可否,诸葛钰便继续道:“在傅聪南说了那些话后,她的情绪表现过于激荡了。”
“重要的是,情绪激荡之下,她还能阻止独孤明伤害傅聪南。”方紫岚神色淡漠,诸葛钰却变了神色,“傅聪南故意在独孤明面前提及你千金坊甄氏的身份……”
他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却轻笑出声,“一个假身份而已,被戳穿也没什么。”
“可是……”诸葛钰欲言又止,方紫岚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方紫岚才听诸葛钰再次开口道:“你适才说是傅夫人提点了你?”
“是。”方紫岚应了声,诸葛钰声音低了几分,“你有没有想过,傅聪南究竟是谁的人?”
“什么?”方紫岚怔了片刻,脑海中的疑团像是被抽出了一条线,只待她顺着这条线,将其彻底捋出。
“傅聪南转任江南大营主将的文书。”方紫岚和诸葛钰异口同声,旋即相视会心一笑。
“我这就回去查。”诸葛钰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紫岚握着手中账本,待入夜以后,再次去牢狱中见了傅聪南。
白日里傅聪南挨了方紫岚一掌,多少受了些伤,此时正在草席上辗转反侧。
“傅将军。”方紫岚站在门口,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便见草席上的人动了动,却未转过身看她。
“世子夫人,你还想做什么?”傅聪南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出来,方紫岚俯下身,宛若招猫逗狗一般伸出了手,“傅将军,我还愿给你一个机会。”
傅聪南无动于衷,方紫岚伸出的手也没有收回,“一个彻底摆脱独孤家的机会。”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傅聪南兀自笑出了声,半晌才停下来。他坐起身,定定地望着方紫岚,“世子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方紫岚说着,另一只手拿出账本在傅聪南眼前晃了晃,“傅将军觉得我在说笑吗?”
傅聪南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色,但不过刹那,便摇头道:“罢了,时也,命也。”
方紫岚眼睁睁地看着傅聪南一步一步挪了过来,死死地抓住了她伸出的手,“我写和离书,你不要再查了。”
“看来,有情的不止独孤林秀。”方紫岚猛地抽出了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傅聪南,“所以,你从始至终都是独孤家的人,对吗?”
傅聪南面露焦急之色,不待开口,就听方紫岚道:“所谓出身卫氏的伯母举荐,只是幌子?”
闻言傅聪南彻底翻了脸,吼道:“你都查到了什么?还是说,林秀她怎么了?”
“眼下,独孤林秀好得很。”方紫岚冷声道:“不过一个胆敢诳我的骗子,好不了多久。”
“方紫岚!”傅聪南把手伸出栅栏,试图去抓方紫岚,却被她退一步避了过去,“你若执意要查,最终只会落个玉石俱焚的结果!就此收手,不好吗?”
“好?”方紫岚重复了一遍这个字,抬手拽住傅聪南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告诉我,为此长眠地下的那些人,他们可会觉得好?”
“他们已经死了……”傅聪南面色发白,方紫岚的手骤然收紧,“可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他们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