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山被誉为道家祖庭,天下无双圣境,世间第一仙山,取八百里伏牛山美景集于一室,云海金顶,十里画屏,龙吟听泉,中鼎云涌,曾有仙人在此得道,并留下巅峰托起九重天之千古佳句。
自从圣人刘赢成为九五至尊,冯吉祥把道家正统剽窃而去,近年来,老君山每况愈下,不复当年万人登梯香火满山之盛景。
三君殿外,李桃歌几人并排坐在石阶,瞅瞅云海,再看看田间忙碌的道人,互相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心气闲聊。
当自报家门,亮出相府的金字招牌,老君山道士并未表示出敬畏神色,只派了一名叫做徐清风的道童,将他们领至殿门,说要禀报三殿真人后,再来安排在何处抄经。
山顶远比山下要冷,屁股坐着白雪,鼻孔冒着白雾,硬是坐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到人影,好在几人不畏严寒,这才不至于被冻毙。
最为诧异的是赵茯苓,她阅历尚浅,不谙人情世故,自从抵达京城后,谁见了她都以笑脸相迎,即便是以严厉闻名的罗礼和两名郡主,也将她视作朋友相待,到了琅琊更不得了,侯爷贴身婢女,谁敢得罪,恨不得当姑奶奶供起来,俨然成为侯府的二家主。
打量周围,依旧见不到道士,赵茯苓挠挠头,低声道:“公子,小道士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难道去吃饭了?”
老君山为何将自己晾到一旁,李桃歌心里大概有数,无非是惹恼了人家祖师爷白玉蟾,因果报应而已。
丢人的事,怎好意思开口,狡辩道:“老君山那么大,找个人如大海捞针,登顶都要几个时辰,怎可能速去速回。”
赵茯苓双手插入袖口,这才觉得暖和些,轻声道:“我觉得名叫徐清风的小道士不太聪明,口齿不清憨憨傻傻的,叫他去找人,说不定走着走着迷了路,索性找个暖和地方睡一觉。”
换做半年前,李桃歌或许会心生怨恨,可今日的青州侯非但不怒,反而有种豁达感慨,笑道:“这件事本就是有求于人,想在人家屋檐下抄经,再强求对方有礼有节,那是自己对自己上的枷锁。周到又怎样,慢怠又如何,对你好与不好,看的是相府和爵位,又不是自己成色,若是盛情款待,只能说明对李家尊敬,而非和你有交情。再说坐在峰顶看风起云涌,何尝不是一种养气养心的过程。”
此言一出,赵茯苓听的云山雾罩。
于仙林撕掉一块牛肉干,惊讶道:“小子,道挺深呀!”
李桃歌挑起眉头,“道?”
“这就是你自己的道,自勉勤励,不假外求。”
贾来喜点评道:“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李桃歌满足笑道:“像是好话。”
贾来喜低声道:“若是没有生而闻道,你成不了相府主人,也荡平不了安西,封不了青州侯,纵观这几年戎马,看似是以智谋局,不如说是以心踏路,相爷默许你来执掌李家,正是看中难得一见的心境。若你在逆境中定力稍差,京城不过多了一名纨绔子弟,想要担起李家重担,痴心妄想。”
李桃歌微笑道:“封侯,掌家,其实都无所谓,只是遵循本心行事而已。”
贾来喜问道:“你觉得相爷看不出真假?”
李桃歌调皮笑道:“父亲有眼疾,看不真切。”
闲聊间,从石阶跑上来一名道童,十一二的年纪,骨瘦如柴,一溜烟来到李桃歌面前,气喘吁吁说道:“善……善人,师……师祖允许你在老龙窝抄经。”
道童名叫徐清风,正如小茯苓所言,长得委实不太聪明,斗鸡眼,流着鼻涕,一开口就歪起脑袋,十方鞋都穿反了,与双眼正好一个内八一个外八。
“多谢小道长。”
李桃歌站起身,客气笑道:“敢问一声,我可以带婢女住在老龙窝吗?放心,她只是照料日常起居琐事,绝不敢亵渎仙家宝地。”
“呦,忘啦!”
徐清风一拍天灵盖,急匆匆又转过身,“善人稍等,我再去问问师祖。”
稍等?
找师祖都找了两个时辰,再去一次,岂不是又要枯坐傻等。
脑袋虽然不太灵光,可绝对勤快。
李桃歌可等不及,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笑道:“小道长,你这一来一去,天都黑了,不如先带我去老龙窝,找处地方住下,若是不方便带女眷,我再让她自己下山,如何?”
“啊?”
徐清风惊呼一声,看似对着他,其实是在观望自己鼻梁,挠着胸口,纠结道:“山里虽然不禁女善人,可从未住过女善人,老龙窝虽然没人住……可山里的规矩……坏了,啥规矩来着?要不然你等等,我腿脚很快,两个时辰就能回来。”
面对愚笨道童,李桃歌也没了脾气,好言好语说道:“小道长,先带路去老龙窝,我和师祖白玉蟾有过一面之缘,他还收了我侄女为徒,咱们是一家人,相信没那么为难。”
“啊!~”
徐清风又是一声惊呼,连连摆手道:“不对不对,你认识祖师爷?我都没见过,他老人家不是师祖,而是师祖的师祖,我们要称之为祖师爷。祖师爷收了你的侄女当徒弟,那我该喊什么?且等一等,我算一算。”
见到他掰起手指算起辈分,李桃歌无奈苦笑。
紫袍老天师白玉蟾活得够久,不仅同辈仅他一人,还把徒弟一辈都熬死个精光,老君山香火不如之前鼎盛,可六代弟子几百徒子徒孙,人丁极为兴旺。
等了许久,也没见徐清风算出个所以然,李桃歌轻声问道:“小道长,老龙窝在何处?”
“那边。”
徐清风摇摇一指,冲着双手呢喃道:“坏了,师祖的师叔,该怎么称呼来着?也没见过呀,正好要去找师祖询问女善人能否留居,两个问题一起问了,嘿,这下可不能忘喽。”
再抬起头,四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清风转了个圈,满脸疑惑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