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磅礴巨力,李桃歌心头一沉,琢磨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怪胎?单凭一条胳膊就压的自己喘不过气,若是举起刀枪来砍,岂不是才照面就吃了大亏?
禁军之中,只听说过公羊鸿名号,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人,竟有贪狼军悍将小茹那般蛮力。
果然不能小瞧天下英雄。
李桃歌心念急转,挡是挡不住,干脆扭转乾坤,将力道卸到胯下。
随着一声嘶嚎,骏马四腿齐断,胸骨碎成一滩肉泥,死得不能再死。
“杀人啦,杀人啦,禁军行凶,有没有人管啦?”
李桃歌捂住手腕,来回打滚,哀嚎声比长乐坊姑娘嗓门都亮。
路过的禁军,不良人,梅花卫,忍不住停下看热闹。
刘慈高举马鞭,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惧李家,那是奉令行事,天塌下来有刘罄和圣人撑腰,可要是李桃歌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果如何?
刘慈也不傻,出手时并未真想伤人,见到这家伙滚了一身血,无论如何不敢再动。
耳后传来破空声,一记势大力沉的马鞭正中刘慈兜鍪,覆面滑落,露出一张遍布横肉的脸庞。
“你他娘的活腻歪了,自己去找茅坑淹死!喝你娘多少马尿,小侯爷都敢打!”
身披明光甲的刘罄姗姗来迟,见到在血泊中撒泼打滚的李桃歌,再瞅到刘慈举着马鞭,像是再度施暴的架势,一口老血直冲天灵盖,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这几日啥都没干,光顾着到处张贴画像,告诉部将远离这小灾星,并且再三叮嘱,就算小侯爷举刀砍过来,只能跑,不许还手,上午才在禁苑训完话,接过到了晚上,最得力的干将捅了天大的篓子,这他娘该咋收场?
这一鞭抽的委实不轻,刘慈脸颊鲜血不停滴落,来不及擦拭,刘慈下马抱拳道:“上将军。”
“上你娘,滚开!”
刘罄没等马蹄听闻,急匆匆从马背跳下,途中不忘伸出一腿,将刘慈踹开,接着扶住来回翻滚的李桃歌,满脸担忧道:“贤侄,贤侄,伤到哪儿了?”
不是刘罄胆小,是李桃歌的模样实在吓人,俊俏脸蛋沾有一道一道马血,衣袍沾了不少碎骨断肠,没走近就传来浓郁血腥气味,这场面,说他快要嗝屁都有人信。
李桃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道:“上将军,你要为我作主啊。”
“作,一定作,只要贤侄平安无事,我伺候你坐月子都行。”
刘罄惊的额头渗出汗水,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
李桃歌举起右臂,手腕软绵绵歪到一边,抽泣道:“好……好像断了。”
“我大侄子断了手,你们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还不快去请御医!”
别看刘罄枯瘦矮小,连屎带尿不足百十斤,可嗓门奇大,领军数十年积攒出磅礴威势,一声暴喝,禁军统一垂下脑袋,无人敢抬头对视。
刘罄虽然憋了一肚子火,依旧强颜欢笑道:“贤侄,这里又冷又乱,先随我去禁苑医治。”
李桃歌缩着脖子,朝后一躲,装出惊惧模样,“上将军,我若去了禁苑,该不会又有禁军来刺杀我吧?”
教训和刺杀,可是两码事,真要是禁军中出了刺客,从上到下难辞其咎。
刘罄强撑笑脸,像是哄孩子一样,柔声道:“贤侄,谁要是再敢对你出手,刀刃先从伯父脑袋过去,乖,先去禁苑,有伯父在,天塌了也不怕。”
“我不去禁苑。”
李桃歌指向东边,倔强道:“他们都朝那里去了,我也想去看热闹。”
“行!”
刘罄痛快答应,这时别说他想去东宫,就是想去宣政殿,也得硬着头皮策马开道。
刘罄扭过头喝斥道:“来人,把贤侄扶到我的马上,一群摸惯了兵刃的东西,记得动作轻些,谁敢伤了我的侄儿,扒了你们的皮!”
几名侍卫心惊胆战把李桃歌抬到马背,刘罄又令人取来热水棉巾以及一套华服,想将污垢擦拭干净,但李桃歌龇牙咧嘴声称骨头断了,不宜更衣净面,刘罄知道这小子不是吃亏的主儿,不擦,是为了留取证据,这笔账细水长流,本生利,利生本,说不定要欠一屁股债。
东行途中,满脸血污的刘慈说出实情,刘罄听完后,许久没有出声。
刘慈毕竟是自己堂侄,又是麾下第一忠心悍将,怎能不偏袒庇护,可细细想了一遍,于公于私都不占理,即便刘罄宦海浮沉一甲子,也找不到破解之道,这个亏,吃定了。
刘罄琢磨来琢磨去,轻声说道:“你那一鞭子挨得不冤。”
刘慈愤懑道:“我出手自有分寸,绝不会伤人,下压之力全被卸在坐骑,那小子根本屁事没有,看着血糊糊,其实都是马血马肉,他在诈伤!”
“小声点儿!”
刘罄眉头蹙到一处,恨声道:“你再挨一鞭子也不冤!”
刘慈咬牙道:“不就是相府里一个庶子么,何必对他低眉顺眼,李白垚的新政,引得天怒人怨,咱皇室和世家,谁不恨的牙根痒痒?参他的折子能从宣政殿铺到承天门,不久后就得滚出凤阁……”
一记马鞭正中眉心。
“住口!”
刘罄怒目道:“有勇无谋的东西,脑袋掉进屁股里了?!朝廷里的事,轮到你来指指点点?别说李相如今坐镇尚书省和中书省,就是卸了差事,见了面也要行礼抱拳,这不是规矩,而是礼数!难怪老李相要打压咱们臭丘八,怨不得人家,一个个的只会喝马尿闯大祸,啥时候能替圣人分忧解难?!也不想想,一个李小鱼足够令人头疼,赵王妃再吹吹枕边风,燕云十八骑会不会打着报仇旗号入京,东南还有位圣武王,与李家小子情同手足,坐拥叶查二州,麾下十万族人,杀的虎豹骑屁滚尿流,你有那本事吗?!二王披甲,东线哗变,不用猜,圣人一定会把咱俩剁成肉渣来平息众怒!”
刘慈惶恐道:“卑职知罪……”
“唉……”
刘罄长长叹了口气,“外戚无能,咱们刘家人也不中用,反倒是世家诤子频出,以后我们这一辈老去,权柄交替,谁来掣肘他们?”
刘慈抹去嘴边血渍,眉目凝重。
不多时,几千人马来到太子府,刘罄轻咳一声,禁军将院墙围的严严实实,张弓搭箭,蓄势待发,梅花卫和不良人在外围警戒,手不离刀,眼不离府。
大门紧闭,鸦雀无声。
刘罄眼眸浮现狠戾神色,沉声道:“圣人口谕,任何人不得走出大门半步。”
“违抗圣令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