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陆离送完杜若，回到定王府时，天已露鱼肚白。
陈皮已经准备好朝服，待他梳洗好便换上。
连日的不眠不休，让他整个人瘦削了不少，两颊及下巴冒出新的胡茬，脸上的棱角越发突出了些。
“爷，要不今儿告个假吧，小的真担心您身子吃不消。”
“不了。今日早朝，圣上便会问我漕运的解决法子，不能不去。”
陆离刚想脱下衣袍，一摸袖口的狭长硬物，又怔住了。
那是一只碧玉簪子，尾间雕刻着一株香草，叶瓣灵动，是他专程请宫内资深的匠人打造的。
本想今夜送予杜若，却被杜世安那封信给乱了心神，一时便忘记了。
他拿着簪子又细细查看一番，陈皮看在眼里，多嘴问了一句：“爷，可要让小的再给您送去杜姑娘那？”
陆离瞪了他一眼：“胡扯！这等东西，自然是要亲自送的。哪能假手于人。”
陈皮扑哧笑了一声，“是！小的多嘴！”
自家二爷将这位杜姑娘那是捧在了心尖儿上，半点都不肯委屈她。
这历来公子爱慕姑娘，便要赠钗以示心意。
只是府内金银首饰堆积如山，朱钗更是花样繁多，不知为何自家爷，选了根如此素净的玉钗。
“你懂什么！若儿蕙质兰心，那些珠宝金钗皆是俗物，哪里能衬得起她的气质。”
陆离一想到元喆那根鎏金红珊瑚彩宝珠钗，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俗不可耐。
哪有碧玉簪子好，简简单单的样式，衬得若儿既素净又雅致。
陈皮在一旁嘟囔：上等的翡翠，您就弄了个簪子，也忒浪费了。
陆离哪里还听得进他的闲话，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簪子，放入了锦盒之中，又细心藏在了案格之中。
再等等，待户部漕运之事尘埃落定，他必能崭露头角，获圣上青睐。
到时候，他也要御前求恩典，让他风风光光地迎娶杜若进府，做这定王府的女主人。
这边厢，杜若回了药材铺，便倒头昏睡。
她着实太疲倦了，等醒来后已是午时，半夏早已将午饭摆好，只待她醒来梳洗后便立马能用。
“东西可收拾好了？”
“小姐放心，陆陆续续都运去了，就剩下咱们屋里头的，茯苓也在收拾了。”
刘掌柜和苏沐白这两日已经将大部分的东西都运到天安坊的新铺子里头，那边的铺子本就是现成的，连装修都不需要。
骆子楚是用了心的。
怕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寻了个最佳的时机送给杜若罢了。
“香君姐姐那边呢，如何了？”
半夏笑道：“香君娘子已经搬去成衣铺了，侯大人派了人来打下手，搬得很是顺利。您啊，就放一百个心吧。”
杜若莞尔：“侯大人是个会疼人的。”
半夏打趣道：“您这也有能疼人的。”
她对着杜若说道：“今儿一早，四皇子身边的南星便来送东西了。您瞧。”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锦盒。
杜若抬了抬眉，有些意外。
这无端端地，元喆为何给她送东西。
锦盒打开后，是一个非常精致的玳瑁琉璃珠宝盒，中间还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打开盒盖，里头是上妆用的香粉。
真真是太奢靡了。
半夏：皇室一出手，就是人无我有啊！
真真是大开眼界。
“这太贵重了，你如何能收？”
杜若有些不悦，半夏素日里非常有分寸，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半夏连连摆手：“大小姐，您莫生气。我也是这样同南星说的。但他说这是四殿下交代给他的差事，若是没办妥，殿下便让他别回去了。所以，奴婢只能权且收下，待您回来再做主。”
杜若叹了口气，心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一次在净慈禅寺，元喆便送了鎏金红珊瑚彩宝珠钗，她当时极其震惊，正好又听到香君的声音，便借机躲开了。
这一次，他又送来了如此贵重之物，倒让她不得不多思几分。
送钗是何意，杜若身为女子，如何能不知？
若元喆不知或许有可能，可这次他又送了女子用的香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这些女子用的体己物件儿，怎么好由其他男子来送呢。
除非，他并不把自己当外人。
……
元喆对自己起了别的心思了。
杜若颇感烦恼，甚至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为了查父亲的案子，去刻意接近元喆。
或许是自己的言行，误导了他。
他心思清澈且身份尊贵，与她一个小小商女，是云泥之别，自己是断然不会肖想的。
更何况，她如今有了陆离，对元喆也完全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有的只是感激而已。
“你且先收好，待找个机会，我亲自还回去。”
半夏一愣：“好。”
难道，小姐竟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四殿下？
“府衙那头，可有何进展？”
“苏大夫上午刚去过，衙差说，杜淮安称病，无法到堂听审，案子还在查。”
杜若气得捏紧了拳头：“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还需要查？刘四的口供都招了，一切都是杜淮安指使，他就算是腿断了，也应拘至堂前听审，何来称病？”
半夏不忿：“可不是！真是官商勾结，不要脸至极！”
“看来，下午我还得去一趟衙门。”
“您要亲自去？”
“嗯。”
她不信，天子脚下，上京府尹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杜淮安，他就不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吗？！
杜若用完午膳，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独自去了京兆尹府。
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差如门神一般，守住大门，任她如何说，都不予通传。
甚至嘴上还不停地赶她走：“快走！就是苦主来了，也得等我们老爷传唤才可入内。你快走！”
杜若急了，语气不佳：“苦主苏沐白乃我药材铺的坐馆大夫，我作为掌柜的，替他来询问官司进展，哪条大梁律法说我不可以进？”
“牙尖嘴利，小心大刑伺候！快滚！”
“我要告状，我要鸣冤！”
杜若神色一凛，走到一旁的登闻鼓前，抄起棒槌便开始击打，一时鼓声阵阵。
“民女要告杜淮安买凶杀人！”
“民女要告杜淮安买凶杀人！！”
衙差们并不阻止杜若击鼓，反而一脸坏笑，像是等着看好戏。
没多久，里头的师爷小跑了出来，对着杜若大叫：“何人击鼓？”
“民女杜若，状告上京杜府的杜淮安，买凶杀人。民女人证、物证均有，恳请青天大老爷做主，为民女伸冤！”
“杜氏，你可知杜淮安乃金牌御赐皇商，类同九品，你一介平民击鼓状告，按大梁律例，需先得承受二十大板？”
杜若风中凌乱：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