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旗是这般重要,自然得派精兵护送。
黑田清隆——西乡吉之助的亲信——亲率三百余名精兵牢牢拱卫着锦旗。
虽然青登、总司的攻势极为迅猛,但因为西乡吉之助的撤退命令下得非常果断及时,所以他们有很充足的时间带走锦旗。
按理来说,本应如此才对。
然而……然而……
那道猛然杀到的身影,再度打破常规!
对于自己当前所目睹的光景,黑田清隆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形容才好。
只见身披浅葱色羽织、手执黑刀的年轻武士霍然现身,移速快得不可思议,身后拖着一条笔直的、真正意义上的血路!
凡是拦他路的人,或是不幸身处其斩击范围之内的人,统统被他斩于刀下!
他仿似无情的天灾,行经何处便摧毁何处,反复彰显排山倒海的破坏力!
会出现于此,同时还拥有这等实力的武士……也就只有那个男人了。
未等黑田清隆等人反应过来,他就一口气杀奔至锦旗之下,以一记利落的袈裟斩砍翻扛锦旗的力士,以及他手中的锦旗。
此景此幕,令得黑田清隆目眦欲裂。
霎那间,脑海被无数个“为什么”填满。
为什么他会在这儿?
他距离山顶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啊?
就算他是不世出的武道奇才,这进攻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前线的人都在搞什么?连一时半刻都没法拖延吗?
他刚刚究竟做了什么?我应该没有眨眼啊,为什么完全看不清他的脚步以及挥刀的动作?
脑中充满不解与愤懑,以致于思维几近停摆。
尽管如此,但他还是于第一时间尽到自己应尽的职责。
“快把锦旗抬起来!不可让锦旗落地!”
吼毕,他拔刀在手,毫不踌躇地奔杀过去。
虽知这可能是做无用功,但他所肩负的重担,以及深藏在胸腔深处的尊严,不容许他怯步。
他所统领的这批“护旗兵”,全是从萨摩军中严格挑选出来的头等精兵。
可再精锐的将士,也是有血有泪、会感到害怕的凡人。
看着那把血迹未干的黑刀,绝大部分人或是呆立在原地,或是脚底抹油直接跑路。
只有极少数人鼓起了勇气,跟随黑田清隆挺身攻上。
黑田清隆的脚步慢了半拍,落在后头的他瞧见大量部下自四面八方扑将上去,像极了密集的杂草,使对方深陷其中。
只不过,仅过了一刹,这堆“杂草”就被吹散干净。
包围圈瞬间打开,一具具残躯开花似的飞到空中,四散洒落。
没了“杂草”的遮挡,对方的身影重又显现在黑田清隆的眼前。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看清对方的脸。
跟他所熟知的武道高手不同,对方身上并未散发逼人的气场。
他想象中的绝世高手应有的特征,对方全都没有。
脸上没有表情,眼中没有神色……一切归“无”。
明明是“无”,却有一种别致的、直击心灵的魄力!
不知怎的,黑田清隆胸间陡然升起强烈的无力感。
他猛然回想起幼时妄图攀登樱岛火山的陈旧往事。
是时,他站在山脚下,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呆呆地伫立良久,心中只剩难以言表的震撼,只觉自身渺小——彼刻的心境,恰如此刻!
忽然,他们对上眼神。
分秒间,黑田清隆的心脏因感知到危险而快速跳动,敲响激烈的警钟。
“当世最强剑士”在他的眼睁睁目睹之下,展现出转瞬即逝的神威——上一刹还在数步之外,这一刹已出现在其跟前,间距完美,举起了刀。
黑田清隆下意识地挥刀反击。
“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
他的叫喊才刚起个头,快速斩落的漆黑刀身就斜扫过他的身躯。
挥刀所产生的激烈劲风,传荡开来,吹飞血珠与周遭的团团尘土。
……
……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土方岁三擦了把脸上的汗珠,大口吸入的空气穿过干涸的喉咙,每咽一口唾沫都能尝到铁的味道。
一旁的近藤勇揶揄道:
“阿岁,自打肚子挨了一枪后,你的体力变差不少呢。”
他所指的正是一年前的旧事——土方岁三率领八王子千人同心阻击法奇联军时,肚子挨了一发流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虽捡回一条命,但这么严重的伤势自然会对身体元气造成不小的损害,没个几年的时间别想调养回来。
近藤勇边说边挪移脚步,站得离土方岁三更近一些,以便时刻保护他。
“我之后会少去几回岛原,争取早日把身体养回来。”
半开玩笑地这般回应后,土方岁三问道:
“我们这是在哪儿?”
近藤勇不假思索地说:
“不知道。反正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
土方岁三先看了一眼山顶——直线距离仍有百余米——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准确来说,是看向头顶的太阳。
这一会儿,太阳已西斜,从其位置来看,现在约莫是下午2点。
现在是春季,太阳会在下午6点左右下山,7点就会完全天黑。
新选组的队士们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不可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山间继续作战。
也就是说,留给新选组的进攻时间,只剩不到4个小时……
一念至此,土方岁三不禁拉下脸来,面露凝重之色。
他们刚刚也瞧见了向后转移的“南军”锦旗。
他们自然清楚锦旗的重要性,故拼死猛攻,只为及早抵达山顶,截下锦旗。
怎可惜……越是靠近山顶,他们所遭遇的对抗就越是棘手、顽强。
纵使集合土方岁三、近藤勇二人之力,也没能及时赶到山顶,只能无奈地看着“南军”锦旗消失在眼前。
只不知这面锦旗现在是被转移到秋之山西坡,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经过去大半天的时间了,却连秋之山的山顶都没完成占领。
再这样下去,不论是“收复鸟羽”,还是“重创‘南军’”,都有可能无法在今日之内实现。
快速梳理完当前战况后,土方岁三沉着嗓子,对身旁的近藤勇说:
“阿胜,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再加把劲儿才行……”
就在这时,未等土方岁三语毕,便见一名九番队的传令兵从山顶方向奔来。
瞧见土方岁三和近藤勇后,他难抑激动地快声道:
“土方副长!近藤局长!主公成功攻占秋之山的山顶!斩断‘南军’的锦旗!”
为了让现场的每一位队士都能听见,他一口气重复三遍才停下。
亢奋的空气登时弥漫开来。
近藤勇满面红光,情不自禁地捏紧双拳。
相较之下,土方岁三的反应还算平静,面部表情没有大的变化,但他眸中的雀跃不比任何人少。
至于其他人等就更不用说了,要么是如释重负,要么是欣喜若狂。
须臾,土方岁三最先缓过神来。
“橘……干得好……!”
呢喃过后,他忙不迭地扭头看向身后的某名传令兵。
身为新选组的副长,其身后时刻跟随着大量九番队的传令兵,以便随时接命、传命。
“向后方的十一番队传令!给我以最快速度把大炮拉过来!即使是累死拉炮的驽马也在所不惜!”
接着,他看向其余传令兵:
“火速向全军!向敌军!向战场的各个角落传达‘南军’锦旗已被斩断,我方成功夺回秋之山的消息!跑起来!全都给我跑起来!”
士气高涨的传令兵们齐声应和,随即四散开来,奔赴战场各处。
土方岁三话音未停。
“阿胜,不要大意!战斗还未结束!倒不如说,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他拍了拍近藤勇的肩膀,然后扫视现场的一众队士。
“山顶丢失,锦旗被折,‘南军’的士气定然遭受重挫!”
“眼下正是重创‘南军’,令其无力再与吾等相争的重要时机!”
“向‘南军’发动总攻击!不必吝惜任何力气!逢敌即杀!在没喊停之前,谁都不许停止进攻!”
他刚一语毕,在近藤勇的牵头下,昂扬的呼吼爆发而出,传向四方。
……
……
土方岁三的当机立断,使得捷报以最快速度传遍整片战场,传遍整个秋之山。
秋之山的北坡上,某传令兵忍耐着酸痛的腿脚与急促的呼吸,迫不及待地向佐那子传达捷报内容。
佐那子睁着美丽的杏眼,表面镇静,其实内心已掀起滔天巨浪。
她周围的队士们一并听见传令兵的报告。
他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叫,震耳欲聋。
阿舞直接扑进佐那子的怀里,抱住她左半边的腰肢,两颊泛红,双眸微湿。
“佐那子小姐!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因为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她已语无伦次,只能不断地重复“太好了”。
艾洛蒂亦然。
她虽未言语,但她以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情——她也扑进佐那子怀中,抱住她右半边的腰肢。
今日的战斗至关重要,青登将能集合的战力都调动了起来。
因此,都察局、九番队、骑兵队(七、十番队)……各番队、各机关中的身手高强之人——比如佐那子、阿舞和艾洛蒂——都被征调过来以参与今日的战役。
遍观整个新选组,排除青登和总司,与阿舞和艾洛蒂相熟并能彼此配合的人,就只有佐那子……考虑到上述缘由,青登特地把她们仨整为一队。
如果有得选的话,他倒是很想将她们带在身边。
重要之人就在自己身边……只要这份念头挂在其心间,他就能使出无穷的力量!
遗憾的是,她们都跟不上青登的进攻速度,故只能作罢。
事实证明,让她们仨一起行动,确实是正确的决定。
佐那子舞薙刀;艾洛蒂挥打刀;阿舞执胁差。长、中、短三种攻击距离兼备,无懈可击。
她们时常摆出三角状的阵型,佐那子居前开路,阿舞和艾洛蒂保护她的左右两翼,让她能够大胆地向前进。
三女的默契配合,既是战场上的一抹鲜艳亮色,也是一道刺目血色——前者乃新选组队士们眼中的形象,后者则是南兵们眼中的形象。
此时此刻,看着一左一右紧抱住她的阿舞和艾洛蒂,佐那子慢半拍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揽住她们:
“嗯,真是太好了……!”
若是着眼于青登、近藤勇等人的战斗,会觉得今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南兵们被打得丢盔弃甲,一退再退。
可实际上,今日的战斗远没有这么轻松!
截至目前为止,就只有青登、近藤勇等零星几人所率领的部队有着不错的表现,能够突破“南军”的层层防线,稳步向山顶推进。
反观其余部队的战斗……或是进展缓慢,或是乏善可陈。
在装备没有代差,对面占有地利、人数优势、战力优势(决战淀)的此等境况下,能够打成这样已属不易。
佐那子她们现在就被死死拖在秋之山的北坡,虽斩杀不少南兵,但也进退不得。
在己方战况陷入胶着的当下,收到这般振奋人心的捷报……如此,实不难想象佐那子、阿舞等人会有多么激动。
佐那子收拾完心情后,深吸一口气,旋即以清越嘹亮的声音向身周的队士们娇喝道:
“你们都听见了吧?秋之山的山顶已被攻破!吾方已是胜券在握!压制敌军,一口气反推回去!”
……
……
青登弯腰捡起“南军”的锦旗,用它擦净毗卢遮那的刀身,随后就像扔抹布一样将其弃置一旁。
这时,他身后传来快速靠近的足音——总司提着菊一文字则宗,姗姗来迟。
这片区域安静异常,因为只剩青登一个活人。
其余人等逃的逃,死的死,以黑田清隆为首的“护旗手”们倒了满地,血流成河,场面颇为壮观。
总司见状,不由自主地咂舌,扫视一遍现场后,目光锁定住那面皱巴巴的、沾满血污的锦旗。
“总算是把这破旗扯下来了……话说回来,这究竟是什么旗啊?为什么会绣着一朵菊花?”
“这是锦旗。至于其由来和用处,容我之后再慢慢跟你解释。”
青登一边说,一边解除“无我境界”,眼中的奇异光辉逐渐消散。
他顿时感到难以忽视的疲乏遍布全身……当然,对他而言,这点程度的疲乏不足挂齿。
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青登不自觉地轻蹙眉头。
显而易见,即使他现在已是“地表最强生物”,体能达到非人之境,也没法忽视“无我境界”所造成的负担。
如此,他确实是有必要审慎地运用“无我境界”,不可擅动这张底牌。
这一会儿,总司直勾勾地注视青登,无声地轻叹了口气。
“‘无我境界’……不论看上多少遍,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方才,就在青登对山南敬助说出“我和总司要暂时脱队了”这一句话的下一刻,他那本就相当夸张的速度猛然爆增!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她抛到后头!
连总司都是如此,那就更别说是山南敬助了。他和队士们都被甩得远远的,连影子都不见。
为了跟上青登,总司当真是拼尽全力。
本就以速度见长的她,绷紧双腿的肌肉,全速飞驰,却依旧跟不上青登……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和一匹马赛跑。
其实,哪怕没有她的跟随、协助,也无关紧要。
眼下的光景,正是最好的证明——青登仅凭一己之力就成功攻至锦旗之下,将其斩断!
想到这儿,总司不禁有种挫败感。
发现自身实力大增后,她感觉自己登上了新的山峰。只不过,眼前布满迷雾,看不清周围的景致。
未等她多高兴一会儿,眼前的迷雾便缓缓消散……紧接着,她赫然瞧见眼前耸立着一座更高、更大的山岳!而青登就安然坐在此山的最顶峰!
“‘无我境界’啊……”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做沉思状,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山南敬助和他率领的队士们也赶到了。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为跟上青登,他们同样吃了不少苦,既要不跟丢青登,还要捎带着扫灭残敌。
在“无我境界”的加持下,青登一口气登顶……这段距离可不算短!侥幸逃过其碾压的残敌也不算少!
看着累得快直不起腰来的山南敬助等人,青登以带着歉意的口吻对他们说:
“敬助,辛苦你们了。可现在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战机转瞬即逝,我们必须要争分夺秒地扩大战果。”
说罢,他转过视线,眺望秋之山的西坡,眺望秋之山以西的鸟羽街道——“南军”的无数面旗帜迎风招展。
“小司,你还有力气挥刀吗?”
总司嫣然一笑:
“当然!”
山南敬助虽面露苦涩的神色,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你只管向前走,我们会一直跟随在你后面!”
……
……
秋之山,西侧山脚——
跟笨重、显眼的锦旗相比,人员的转移无疑要轻松得多。
西乡吉之助、桂小五郎等人拿出“不敢后人”的劲头,有惊无险地抵达秋之山西侧的无名树林。
他们前脚刚安顿好,后脚就收到了“锦旗被仁王斩断”的噩耗……
没人出声……静得瘆人……
受潜意识的影响,他们回避着目光,避免跟周围人对视,要么低头头,要么闭着眼——因为他们不想发现惶恐,不愿察觉绝望。
最终,他们屈从于生物的慕强本能,纷纷转过脑袋,看向西乡吉之助,向他们中的“最强者”求助。
西乡吉之助紧抿着唇,沉着脸,久不出声,颊间的阴云厚重得仿佛快滴出墨来。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他终于出声:
“……向全军传令,火速撤退。撤回到开战前的位置,最大限度地减轻损伤。”
他话音刚落,后藤象二郎便立即提出反对意见:
“撤回到开战前的位置?西乡君,你这是要放弃鸟羽吗?”
“我们前日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打下鸟羽。”
“岂可将这珍贵的战果奉还回去?!”
西乡吉之助扬起视线,平静地注视他。
“后藤君,难道你有什么妙计吗?”
“……”
后藤象二郎不说话了,满面憋屈、愤懑地低下头。
西乡吉之助不再理他,转而扫视现场其他人。
“撤退!迅速撤退!能撤多少就撤多少!”
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重述命令后,他深吸一口气——
“战争还没结束!只要‘北幕军’能够攻破大津,截断新选组的后路,我们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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