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吗？或许是难的吧，世人匆匆忙忙，为的便是那几分碎银。想要活着，更想要好好活着。
填饱肚子了，就想穿好一些，穿好了，又想吃得更好穿得更好，说到底，所求越多，自在便也越是难求。
沈陌吃着饼子，商贩看着摊子，此情此景，谁又能说，谁过得好，谁过得差呢？
商贩不再搭话，沈陌吃完饼子，又把手揣了起来，他坐在那里，也不动弹。
那远处突然走来一辆马车，马车又突然停在沈陌面前，只见马车上走下一人，那人从袖中摸出一两碎银，蹲下身放入沈陌身前那碗中。
他好奇的看着沈陌，问着，“今日司府在施粥，你不知道吗？”
沈陌轻轻抬眼看了看对方，双手揣在一处上下晃了晃，“大吉大利，万事亨通。”
他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能在他这个乞丐面前停下，还要问上一句话的人，要么是闲来无事，要么，就是有所图谋。
眼前这个，沈陌暂时猜不出，只是应着，“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去？这大冷天的，吃点粥总比坐在这里好吧？”
对方又道，沈陌却是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公子仁心，只是，去与不去，强求不得。”
对方一听这话，对沈陌越发好奇了起来，“诶，你这乞丐，说话倒是头头是道，听着，倒像是读过书。”
他说着，也不听沈陌答话，只得自己接上，“既然读过书，你还甘愿做个乞丐？不会是罪臣之后吧？”
话说到这里，其目的已经很明显了，沈陌也抬了抬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人也站直了身板，他的目光不显轻视，反而带着欣赏，转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牌，递到沈陌面前。
“若是不想做乞丐了，这个，便是出路。”
落下这么句话，对方又几步上了马车，马车也缓缓的离开，沈陌垂眸看着手里的玉牌。
这玉牌上面雕刻着一只形如麒麟的兽，而这麒麟，在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人能够代表。
那便是一字并肩王——周长垣。
眼下，这个国家还算太平，然而这个太平，更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一个拟定的平静。
沈陌在有人看过来时，把玉牌放入怀里，一边把那一两的碎银也揣入怀里，也不继续坐在这里了。
他拿起地上的破碗，慢悠悠的起身，又买了些东西，才回了苏世谦的住所。
“趁热吃吧，”沈陌把买来的东西递给苏世谦和书钦，两人冷得一直在屋子里待着，根本就不想出门。
所以对于沈陌这雷打不动的出去乞讨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但也不会多嘴。
主仆二人吃着热乎乎的食物，苏世谦问着，“沈大哥，你今天回来这么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陌瞥眼苏世谦的动作，这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惯了，吃饭都粗鲁了几分。
好在，人长得好看，能抵几分雅意。
“今儿遇到个阔绰的大爷，赏了我一两碎银。”
一两碎银听着不怎么多，可若是换成铜钱，就是一千枚。
对沈陌这个乞丐而言，可不就是一个阔绰的大爷吗？
那主仆二人也走了这么久的地方，也不至于分不清楚钱财的重要性，尤其现在他们的钱财本就不多了。
一听人赏了一两银，也觉得人阔绰。
看他们埋头吃得香，沈陌垂眸想了想，随即问着，“世谦，你知道这一字并肩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苏世谦下意识的回着，“不知道，不过我常常听爹说，这位一字并肩王就是没有做皇的心思，不然啊，定然比上面那个更贤明厉害。”
说到这里，他才猛的抬头看向沈陌，“沈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沈陌应声，转而仔细想了想，又出门去了，这一次，他去了施粥的司家，不过，他不是去喝粥的。
而是去找那群乞丐的，这些乞丐常常四处游荡，大街小巷之中，秘密多不胜数，而乞丐就是信息最多的人。
和乞丐打听消息，要么钱财足够，要么关系足够，沈陌来这个地方后，也和这里的乞丐们交流过。
反正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种安好的姿态，如今沈陌有话要问，自然是软硬兼施。
再加上，沈陌问的，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也就不费任何多余的力量，便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这些，沈陌只觉得那位一字并肩王周长垣真的是好算计，将自己比皇帝更适合那个位置的想法，弄得深入人心。
而眼下施粥的司府，也是他周长垣的家臣，当然，这个表面上看不出来，这是沈陌猜的。
因为给他那个玉牌的人，就是司府的二少爷。
想通其中的关节，沈陌突然想到怎么做一个有名的乞丐了，他又回到了家，这一次，他直接问着。
“世谦，想不想带着你苏家更进一步？说不得，还能闻名天下。”
“啊？”抱着汤婆子的苏世谦一脸茫然，只觉得今天的沈陌好生奇怪，书钦也茫然的看着沈陌，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震撼人心的话一般。
“你就说，想还是不想？”沈陌没有明说，只是给苏世谦一个表态的机会。
苏世谦认真想了想，他苏家说到底也只是在那个地方出名了些，但放在其他地方，可以说是无人知道。
试问，这世上谁不愿意带着自己家向上攀爬？能够做到闻名于世的地步？那可是荣耀。
“想，”苏世谦点头，坐得端端正正的看着沈陌，那无条件的信任，让沈陌璨然一笑。
“好，我们一起造反。”
“啊？造反？！”
沈陌这话一出，两道突兀，又拼命压下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又惊恐的看着沈陌。
却见沈陌笑意未减，而是说着，“嗯，造反，助周长垣登上高位。”
周长垣？这不是一字并肩王吗？等等，今天沈陌似乎向他问过一字并肩王，可是……
“沈大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人一字并肩王和皇帝关系好着呢。”
好？沈陌挑眉，只要愿意装，就是灭门之仇都可以装作关系好，何况，那样两个位高权重的人呢？
至于沈陌为什么会选择周长垣，而不是皇帝，大约还是因为，皇帝轻而易举的就被原身那时的大将军算计了。
实在是破绽太多，所以，他没必要去支持皇帝。
何况，换个皇帝，也能给其他人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