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凝固了,手电光柱在粗糙的石壁和森森白骨上晃动,映照出四人凝重而惊疑的面庞。那几本残破的工作证,如同无声的控诉,揭示着脚下这些枯骨生前极不寻常的身份——日伪时期盘踞在泉城、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大特务机关成员,竟一同殒命于此!
“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事情,能把这三伙人凑到一起,还让他们死在了这里?”孙强看着那些证件,声音有些干涩。
劳衫蹲下身,强忍着那股萦绕不散的腐臭,更仔细地检查着几具尸骸。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具靠在最里面墙角的白骨上停住了。
这具白骨与其他几具散落的状态不同,它更像是倚坐着,给人的感觉,他坐在地上的时候,整个身体很淡然,骨骼的姿态透着一股决绝。在白骨腐朽的衣物下,隐约露出一个皮质笔记本的一角,以及一个被小心翼翼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劳衫小心地蹲了下去,用匕首挑开覆盖物,看到白骨好几根胸骨都已经断了,骨骼还有弹头。劳衫将那油布包裹取了出来。油布已经发脆,轻轻一碰就碎裂开来,里面是一封已经严重泛黄、边缘破损,甚至带着几个焦黑孔洞的信笺。
信纸薄如蝉翼,似乎一用力就会粉碎,“陈老吧,你来看看这个,这里有封信。”
“小心点!”陈阳见状,急忙提醒。他示意钱会长和孙强一起,三人围拢过来,将手电光聚焦在劳衫手中那封残信上。
劳衫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轻柔地、一点点将折叠的信纸展开。信纸上的字迹是用毛笔书写的,墨迹虽已黯淡,但笔力遒劲,结构清晰,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大部分内容依然可辨。
四人凝神静气,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随着目光的下移,一段被尘封了数十年的悲壮往事,如同褪色的画卷,缓缓在他们眼前展开……
信的开头,没有称谓,直接切入主题,笔触间带着一种沉痛与决绝:“见字如面。若他日有人得见此信,望知我韩敬北之心,未曾辱没韩家门楣。”
“韩敬北?”陈阳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与钱会长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之前了解的韩家情况——韩老爷子有四个儿子。
信的内容断续,有些地方因为水渍、霉斑或者破损而缺失,但结合已知信息,他们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轮廓:
韩家当时在泉城是有名的大家族,老爷子更是富甲一方,家教甚严,期望子弟能报效国家。抗战爆发后,长子韩敬业,信中称大哥,原本加入了G军,投身抗日。次子韩敬北,就是写这封信的人,则深受进步思想影响,秘密加入了我党,在鲁地领导抗日活动;三子韩敬华、四子韩敬中年纪尚小,留在家中。
然而,战争的残酷和人性的脆弱,往往超出预料。
信中痛心疾首地提到,大哥韩敬业“受兰机关奸佞蛊惑,意志不坚,竟至堕落,甘为鹰犬,背弃家国!”
兰机关,这个主要负责策反国民党中层军官的日特组织,成功地将韩敬业拉下了水,使其成为了可耻的汉奸。
韩老爷子在老家得知长子叛变的消息后,勃然大怒,视之为家族奇耻大辱。他严令次子韩敬北,并让三儿子韩敬华带着韩家的护卫队,潜入已被日军控制的泉城,寻找大哥韩敬业。
信中提到,韩老爷子当时的意思是:“务必将逆子敬业擒回故里,于宗祠前正家法,以儆效尤!”
韩敬北带着自己的三弟,和一部分人马,秘密潜入泉城。就在他们设法寻找大哥踪迹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情报如同巨石投入湖面——一批数量不详、价值连城的国宝级文物,因为战乱转移,途径泉城附近时被日军盯上。
各方势力闻风而动,都想将这批国宝据为己有。韩敬北在信中这样写道:“国宝危殆,岂容倭寇觊觎?吾辈虽力薄,亦当奋力一搏!”
一场在暗处进行的激烈争夺就此展开,韩家兄弟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灵活的战术,竟然在几方势力的夹缝中,“侥幸得手,截获重器!” 成功地将这批国宝抢到了手中。
但喜悦是短暂的,巨大的麻烦随之而来。
一方面,由于事发突然,行动暴露,这批国宝目标太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安全运出戒备森严的泉城。
另一方面,更致命的是,队伍内部出现了叛徒,但是信中未明言是谁,暗示与大哥韩敬业有关联的人,向小鬼子告了密。
很快,小鬼子三大特务机关——负责情报调查与分化瓦解的鲁公馆、负责策反G军的兰机关,以及泉城本地的小鬼子陆军特务机关——同时锁定了韩敬北和他手中的国宝,在全城展开了疯狂的搜捕。
“贼寇环伺,全城戒严,插翅难飞。” 信中的字迹在这里略显潦草,可见当时形势之危急。而最让韩敬北感到棘手和痛心的是,他那已经堕落、染上大烟瘾的大哥韩敬业,此刻成了队伍最大的累赘和隐患。
“大哥沉疴难起,形同废人,累及全军。”
在绝境中,韩敬北做出了一个悲壮的决定。他命令三弟韩敬华和部分可靠队员,想尽一切办法,带着浑浑噩噩的大哥韩敬业:“趁乱出城,务必将其交予父亲发落,全我韩家清理门户之责!”
而他自已,则选择另一条路!
他的计划极其大胆,也充满了自我牺牲的色彩。他决定利用手中这批国宝作为诱饵,“佯装敬业,以身为饵,引群狼入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