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张的！你特娘的敢！”——这是蒋峥嵘第一次这么暴躁地跟张麒灵说话。
他声音过于有震慑力，歌女们都被吓了一跳，噤了声。
只有张麒灵完全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继续解着扣子。
他白皙紧实的胸肌、腹直肌露出来一部分——
蒋峥嵘再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推开旁边的一群莺莺燕燕，迈着大步朝张麒灵走过去。
张麒灵却不想再一群外人面前和他纠缠，攥了下自己的两侧衣领，给蒋峥嵘递了个傲然的眼神，转身继续往里面走去。
蒋峥嵘快步跟上，走到刚刚和张麒灵撒娇玩笑的歌女们旁边，还把张麒灵送出去的钢笔、衣服全都拿了回来。
歌女们哪里情愿，蒋峥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和钞票往化妆台上一撒——
叮叮当当的响声，雪花般纷纷掉落的纸币，吸引着她们赶紧转身去拿，蒋峥嵘这便抱着张麒灵的一堆东西，跑去追人。
……
“我和他一起来的，我要进去！”
——蒋峥嵘站在夜总会的经理工作室外面，着急地对门卫解释。
张麒灵进去收账，蒋峥嵘则被拦在外面，如果是平常，等一等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可是大冬天！张麒灵就穿一件薄衬衫，可不得受凉？
更要紧的是，蒋峥嵘刚刚没有看清张麒灵是不是系上扣子了。
虽然夜总会里的男人，无论是来客还是工作人员，几乎都是只对女人有兴趣的，但百丽门毕竟太大，也保不齐有像他这样不走寻常路的。
蒋峥嵘以前没开窍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就是张麒灵——从学生时代开始，只见了一两面，就把他的魂儿锁住了！一锁就锁到现在。
光是想想张麒灵如果是那副样子让别的男人看到，蒋峥嵘就攥紧了拳头，力量感十足的指骨关节慢慢绷紧泛白，内心更是愤怒极了！
看门的守卫员倒是尽职尽责，回答得非常官方：
“对不起，蒋科长，张先生和老板在对账，请您在外面稍等一下。”
蒋峥嵘不愿意：“你看不明白怎的？我等不来，我现在就要进去！”
这个守卫长相挺斯文端正的，笑容也和和气气，只是回答非常官方，像个假人：
“十分抱歉，您现在不可以进去，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深感遗憾。”
蒋峥嵘正怒气冲冲，倏然间又灵光一闪，他掏出一张盖好章的空白稽查令，拔开钢笔，嘴里叼着笔帽，当场现写了一张稽查手令。
“我现在怀疑你们百丽门的税收有问题，需要立刻检查你们的明细账目，你现在要么给我开门，要么让到边上去。”
守卫眼神变了变，似乎有点为难，他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语气明显不知如何是好，可依然坚守着职责：
“蒋科长……您真的不能进去，老板交代了，和黄公馆的往来，不能让任何外人在场的……”
蒋峥嵘无奈，拍了拍腰里的枪，吓唬守卫：“知道这是什么吧？”
他向来讨厌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当权者压迫下位者。
可是今天实在着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不过这样横里横气的行事风格，倒是恰好符合他现在作为缉私科一把手的身份。
那守卫目光一呆，急慌慌地就要跪下去：
“您饶命——我真不能擅自放您进去！”
蒋峥嵘没想到他这么坚持，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
“得了得了，不进就不进，你们也不好做，我就吓唬吓唬你，我在这儿等还不行嘛，赶紧起来，看你这出息样吧。”
那守卫站了起来，又退到门边，一副担心他随时闯进去的样子。
蒋峥嵘气笑了：“嗨，你这人，老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在这等就在这等，你不用那副架势，你不累我都嫌累。”
那守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蒋峥嵘在门前的排椅上坐了下来，看看手表——张麒灵已经进去七八分钟了。
他看向那扇门，可门旁边站得板板正正的守卫很碍眼，蒋峥嵘于是拍了拍排椅：
“哎，你倒是坐下休息休息，一直这么站，不累得慌啊？”
那守卫摇摇头。
蒋峥嵘笑了：“你放心，我好歹也是个体面的人，说了在外面等，就肯定不会擅闯。”
那守卫半信半疑地，在排椅上坐了下来，他打量着蒋峥嵘，见对方果然没有再要擅闯的意思，心里有点感动。
作为缉私科的人，蒋峥嵘其实也经常来百丽门。
守卫以为他跟那些官贵当权着没什么两样，都是拿他们这些喽啰不当人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