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麒灵想了想，点头。
“行，那就拿回去，可以当花盆种紫地丁使，给你养条小鱼玩也行。”
以前在洪洋坪的时候，蒋峥嵘最大的乐趣就是钓鱼，钓到小的一般都放回湖里，有时候弄到些漂亮的小鱼儿，就带回去给张麒灵养着玩。
记忆中的张麒灵，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他养鱼几乎不会养死，要么养大一点放掉，要么……炖成鲜汤。
两个人沿着来时的台阶离开，这次张麒灵先蒋峥嵘一步把起船桨，回去是顺流到下游，也比较好划。
蒋峥嵘坐在张麒灵身后，慢慢挪得离他很近。
见这座小冰山也没有要避开他的意思，趁着浪潮一个涌动，船身一晃，蒋峥嵘装作没坐稳，一把抱住了张麒灵……
张麒灵按住船桨，微微侧头问：“没事？”
蒋峥嵘讪笑：“嘿嘿，没事没事。”
但是手臂是不想放开了，蒋峥嵘把人连着蓑衣一团圈在怀里，手也摸上了张麒灵正在掌控船桨的手。
蒋峥嵘笑着建议道：“咱一块儿划吧。”
张麒灵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耿直道：“不必。”
蒋峥嵘见媳妇儿没有再一个肘击把他顶飞出去，不禁暗喜，手没移开，倒是立刻转移话题——
“今天啥终极啊轮回眼的，哥都带你看了，这回你能相信哥了不？”
张麒灵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五成。”
“啥，才五成？”蒋峥嵘委屈。
他捏了捏张麒灵的指骨，真诚道：“麒灵啊，哥真的是你男人啊……”
此言一出，怀中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张麒灵冷声道：“放开。”
蒋峥嵘的手老实了点：“不放，那你说了至少还有五成呢，五成……抱一下，摸摸手总可以吧……”
张麒灵显然搞不懂他这是什么逻辑，但是蒋峥嵘的怀抱让他感觉很安稳，碧波涌动，小船在波面摇晃，蒋峥嵘坐在他身后，让他有种内心安定的力量。
像是不论会发生什么，都能坚定地面对——
勇往直前和偏执独行是不同的，从前的张麒灵靠着一身的神仙本事和独断专行的固执顽心，帮助了很多人，也曾一个人完成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而现在，他心中慢慢有了些自发的从容。
眼前还是黑暗狭长的河道，河道外是人迹罕至的天狱，但是此刻两个人坐在一起，就有种恍若在光明中行进的轻松。
……
蒋峥嵘回味着“五成”两个字，暗暗在心底叫惨，想不到，他们竟然也会有这么生疏的一天。
他回忆起他们真正刚刚认识那会儿，又不自觉地笑起来：实际上，小黑猫本性，明明还是挺粘人的……
……
民国拾壹年，潍皖边界，晚晴城。
开宏学院，下午放课后。
春日多雨，第一轮倒春寒刚过没多久，第二轮又带来隐隐的凉气。
蒋峥嵘在书报店里买了本《西洋伦理学译注》，见柜台后面没有自己想见的人，也就不作久留，把书揣进挎包里，离开了书店。
撑着伞走在细雨之中，原本向着回家方向的脚步，不知怎的就往西江码头的方向去了。
彼时张麒灵已经失踪一月有余。
开始的时候，蒋峥嵘去找学监和事务长，到警局报案，但是均无消息。
后来因为功课繁忙，蒋峥嵘正是求知若渴的年纪，读书不知疲倦，只能挤出一点时间，每天下午，雷打不动地来书店看一看，抱着一点微渺的希望。
他已经许久没有到西江码头来了。
码头附近有很多崎岖拐弯的小巷，城隍庙独自矗立在青碧滚波的江边，茫茫风雨之中，灰陶瓦和黄白墙面像是染了雾气，有一种朦胧的陈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