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谋划之初,李正峰就对黎江介绍了这些情况。 一开始黎江也和赵登阶一样,感到有些忧虑。而李正峰只是告诉他:等会议快结束的时候,秘书会跟黎江联系。到时候,事情肯定差不多了,只请黎江到场表个态就行。如果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支持,黎江当然不会拒绝。毕竟李正峰要是能做成这件事,一下子就能给省里面挽回数不清的财富。更重要的是,今后几年之中,几乎每年都能节省这么多,自己肩膀上的财政压力担子也减轻了不少。
而当黎江来了之后,看到李正峰竟然真的做到了,当即有些心宽。别说,把省政府这个大摊子全部交给李正峰,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当初中央来考察李正峰的时候,作为马上卸任省长职务的黎江,他当时对中央领导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说:正峰同志绝对能驾驭住形势、稳定住局面。如今看到李正峰真能做到,黎江也不免放心了很多。
至于李正峰没考虑这些,他只是盘算着,随后几天能收回多少钱。
随后,河东省就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政府支出收缴活动。李正峰派出的人如狼似虎,收回的一笔笔款项触目惊心。期间有个别厅局搞了一些猫腻,甚至买通了政府派出人员,结果被李正峰的监察小组给逮到了,直接摘了厅长的乌纱帽,被买通的人员也开除了公职。雷厉风行的手腕,令众人再也不敢乱来。
十二月底的时候,省政府收缴回来的财政款,竟然达到了一百七十亿!虽然比李正峰的预期少了一些,但也相当震撼了。因为不仅仅今年收回了这么多,明年还可以根据这些情况,削减拨款这么多,里外相加就是三百多亿。而且,基本上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年年都会节省这么多。
省政府率先做了,而且动真格、见实效,各个城市、各个县乡也都行动起来--无非力度不如省政府那么大而已。但是,下面的机构数量多。城市十几个,县区上百个,街道乡镇好几千。这样一个庞大的基数,哪怕每一级、每个部门都收缴的不多,总数字也是相当惊人的!
经过最终的统计,整个河东省上上下下一个月收缴的款项,总数字达到了七百亿!
李正峰知道,这个数字可能连真正结余款的一半都不到。但是,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有了这七百亿,政府一开春就轻松了不少。而若是考虑到开春之后的拨款也相应会减少六七百亿,那么政府就更加轻松了。
元旦,阳历新年第一天,《河东日报》的本省头条新闻不是省领导开展什么团拜会,而是关于收缴情况的通报。当天的河东省电视台新闻,也播出了这条消息。
顿时,全省的老百姓沸腾了,大快人心。新省长上台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不是搞什么”十大规划”、”八大工程”之类的虚幻”蓝图”,一上来就实打实的做了这么一件大事。七百亿哟,堆起来还不得跟小山一样!虽然大家也知道,此前每一年都浪费了许多,但只要政府开始做了、做到了,也就行了。其实,老百姓还是很宽容的。
于是,整个河东出现了一个反差极大的现象:各级政府哭丧着脸,但是得知情况的老百姓个个拍手叫好。当然,对于这个新省长,大家也自然都一致认可。
而河东省的做法,也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阵狂潮。引发出的震动,极其强烈。因为大家都清楚的很:河东省有这个突击花钱的情况,其他省也有。但是,其他地方没有做。这么,就意味着不知多少钱又被突击花干净了。
现在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河东省的做法肯定引发了广泛的关注,以至于其他省不少关注时事的网民也都得到了这样的消息。顿时,他们希望自己所在的省也能开展这样的行动,向人家河东省学习。舆论滔滔虽然只是普通的建议,但是人数多了可就成了一股庞大的力量。
顿时,就连其他省的主要领导脸上都挂不住了。
”’李老实’?我看河东那位简直就是’李疯子’!”某省长叹道,”他这么一搞,等于是让咱们都下不了台啊。十二月已经过去,咱们就是想追回款项都没时间了。”
”确实称得上是’李疯子’,还不如叫他’李正疯’呢!”某省书记苦笑,”你说,中央对此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他这是政治冒险!虽然追回款项巨大,挽回损失很多,但引发的震荡也太激烈了。”
”谁知道呢,上头肯定会发表意见的,等着看看吧。李疯子,真是个另类哟。”
在做市级领导的时候,李正峰有个”李老实”的绰号。一旦到了正部级的级别,上任一个来月竟然获得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李疯子”的名头。前后反差之大,令人感到诧异。就连当事人李正峰都只是苦笑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当然,作为河东省委书记的黎江,是要对河东省任何重大事件承担第一责任的。这个”完全支持李正峰”的书记,也在圈子里得到了一个”黎大胆”的绰号。一个”大胆”,一个”疯子”,不知道能把河东省带到哪一步。
……
周末的家宴,杨思思愁眉苦脸。”老李,这么大的事情出来了,上头会不会说你不知轻重、不考虑大局?东飞你也真是的,帮着你老爹做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让人提心吊胆的。”
”跟你说什么?!”李正峰虎着脸,”跟你说,你还能干预省政府的决策?!胡闹。”
杨思思撇了撇嘴,闷声闷气的吃饭。她老公刚刚做了省长,自己一股子热乎劲儿还没淡下来呢,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周东飞则笑道:”反正没犯什么错误,最多就是一个行为失当的评价。老爹早就跟我说透了,他说自己哪怕只干这么一个多月的省长,能挽回几百亿、明年少支出几百亿,也就是值了。”
反正阻拦不住李正峰,周东飞也只能想通透一些。其实打心眼儿里,他还是相当佩服这个老爷子的。哪怕不做省长又怎样?又饿不死人。这么轰轰烈烈的一场行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人这一辈子,很少有机会做出一件让自己进棺材都感到欣慰的事情。
”得了吧你,就知道’助纣为虐’。”清芳咧开嘴巴笑了笑,”别说了,吃饭吃饭。瞧老爸头上那些白头发,我看这么拼命做工作也不见得就值。老爸真要是不做省长了,整天还可以旅旅游、散散心、钓钓鱼,指不定多活二十年呢。”
……
确实,在不少官场中人看来,李正峰这个立足未稳的省长,位置真的有点悬乎。引发了这么大的风潮,甚至让各个省市的书记省长、以及中央部委的部长们被送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被指责不作为、不干正事儿,这种被放在炉子上烤的味道,让众多省部级领导感到了压力巨大。无形之中,李正峰有点犯了众怒的味道。
而元旦之后第三天,一个貌似不起眼、但实际影响很大的公开信,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闽粤省。
闽粤省书记、原河东省委书记狄生,在网络上发表了自己的这封公开信。虽然是以个人名义,但引发的震动同样不小--
”作为原河东省委书记,任内未能收缴这些浪费的款项,我感到愧疚,应该做自我检讨……我对正峰同志是熟悉的,原则性强、能力强,他能做出这样的举措,我不感到意外……至于河东省的行动,我认为值得学习。新的年度,闽粤省也该借鉴类似的经验。”
有人响应了!就好像一个小小的石子,在一片沉闷压抑的古井中投射出了一个不算大、但很扎眼的水花。
如果说李正峰敢于突破阻力吃螃蟹,那么狄生就是第一个表示赞赏其勇气的同僚。而且这件事狄生本来可以置身事外,但他竟然主动趟了这个浑水!
如今就连狄生,也被圈子里私下称作”狄二杆子”。原书记是二杆子,现任书记是黎大胆,现任省长是李疯子。河东省,都出了些什么怪人另类的高官哟!
而私下里,李正峰给老书记狄生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上,竟然连李正峰都表示出了担心:”老书记,您本不必、也不该参与进来的。”
那边的狄生笑了笑,说:”只许你疯一把,就不许我也狂一回?老夫聊发少年狂嘛。工作了这么(7)多年,整个人的锐气都没了。正峰你这件事,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抱负,惭愧呀。我也是离退休不远的人了,还怕什么?工作上帮不了你了,态度上至少也要支持一下。你和老黎好好干,咱们问心无愧的。”
对于狄生的这个态度,李正峰也无话可说。但是对于老书记的这种心态,李正峰反倒有些找到知己的味道。他笑了笑说:”行啊。将来真要是都退下来,我至少有一个一起钓鱼的朋友,呵呵。”
”也未必,说不定你还要多呕心几年呢?是风还是雨,都不好说。”狄生含糊其辞的说。”随后一段时间多注意点方式方法,你和老黎加油整,把河东整出一个新气象来。我任内没做出什么大成绩,总觉得对不住河东省几千万老百姓。”
电话挂了之后,李正峰陷入了一种淡淡的愁思。是啊,是风还是雨,还不好说。虽然自己得到了某位大首长的首肯,但其他更多的大首长是什么看法?
但是没过几天,这风雨就出来了。一封针对李正峰的举报信,送到了中纪委。举报的内容,是李正峰的家庭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