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堕落的人
冬。
风雪满天。
崔城与方铭站在石堡之上，远眺着被大雪掩盖的原野。
“崔大人怎么有空回来了？”方铭笑道。
前不久，崔城独身负枪前往龙牙军行营，得到凌将将军石开山的亲自接见。
崔城在石开山面前使尽了浑身解数，将多年苦修的才智武功全数展现出来，得到了石开山的赏识。
石开山虽然是武人，却博览群书，与这位萍阳本地土生土长的崔家公子竟然一见如故，乃破格与之对谈良久，最后拜崔城为幕府录事参军。
这可以说是很得重视了。
萍阳崔氏，也是当地大族，此时前往投效，对于石开山很重要。
况且崔城也绝非简单之辈，年纪轻轻，已经拥有一手足当上等枪师浸淫数十年的枪术，天赋卓绝，假以时日，必不是无名之辈。
崔城道：“石将军想见你。”
“这事儿你得怪黄老头，上次这老头一把剑把石开山吓得肝胆俱裂，此时正全力寻找高手护卫自己，因此你立即便成为他的首要目标了。”
崔城劝说道：“你只是作为供奉存在，只需要在他的军营里待上十天半个月，渡过眼下的危险时期就行，龙牙军并不是没有高手，届时从后方抽调一个足以匹敌老黄的高手来，也并非很难的事。”
方铭与崔城跋涉过荒原，在河道的冰面上展开轻身功法，很快便来到了萍野泽之上。
“石开山找我做什么？”方铭问道。
“一个小官儿罢了，只是给人跑腿而已。”崔城撇了撇嘴。
崔城看了这位兄弟一眼，他倒是很理解石开山的顾虑，眼前这位老哥是一言不合就冲进刀山火海的萍阳砍人的存在，关键他砍了人还能跑，这样的人，能不把他变成敌人就很不错了。
“……你怎么穿得这么薄，冷不冷？”方铭笑着关切道，他摸了摸，被子很薄。
这可真是，咫尺之间，危机四伏，只要一个不注意，他就极有可能在这个石堡里社会性死亡。
“我找傅姐姐。”方菲说，她比傅芷还要小一个月，所以喊傅芷姐姐，但是傅芷又属于他弟妹级别，所以只能各论各的了。
虽然是隆冬大雪，但他睡觉完全可以当夏天一样，因此被子只是作为隐私的遮盖作用，并不保暖。
方铭回首顾望，但见萍阳城城头完全被风雪掩盖，时不时还有巨大的响动，表明投石机在起作用。
方铭一诡秘难测的身法在远离龙牙军行营的位置绕着走了好几个老张头标记的位置，发现那些地方不要说鱼儿了，连个虾头都找不到。
龙牙军这种凶残的捕猎方式足以称之为生态灭绝，不要说鱼儿了，连王八都不放过，路过的鳄鱼都被煮了吃掉。
这才是方铭心心念念这里的原因。
崔城十分诧异地看着方铭，“兄弟，你当真就如此淡泊名利？？要知道你现在只需要随便到石开山的军营里走走他们都会供着你，未来加官进爵，甚至进入龙牙军高层的视野，都不成问题，届时，你完全可以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方家氏族，这才是你父母所期望的吧？”
那都是红牛鱼出没数量最多的位置。
被子，就是用来取暖的。
“……”
“……”
“说起来，我这次能被石开山看重，很大一部分功劳还在你身上，要不是他们看在你与我过从甚密的份上，也不会这么重视我，嘿，幸亏有你这层虎皮。”崔城也是坦荡，他确实没少在石开山面前掰扯方铭。
刚从石堡顶上下来，方铭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吗？你在我这里，他们早就知道了，你不会把他们都当成瞎子聋子吧？”崔城摊手。
“你不可怕，你的刀很可怕。”
“我也找她。”方铭露出苦恼的神情道。
因为如果方铭想说，自然就会告诉他。
“龙牙军早就在查你了，我崔家堡也并非绝密之所，查到你并非难事，只不过他们不想惹上你，所以才一直隐忍至今，未曾过来接触。”
“……”方铭傻眼。“万一遇见师父，他不是要砍死我？”
所以，很快屋子里就暖和了起来，不但暖和，甚至有点热，最后，就是滚烫奔腾了。
而崔城则是纯纯的土着，他并非作为个体而存在，他首先的身份是崔家的少宗主，此外一切都在其次。
崔城无语道：“你以为我是你？伱现在最大的累赘就是一个姐姐，女人和岳丈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也拦不住你。
无他，异兽肉实在是太诱惑了，他现在对能量点渴望极了。
那么，回报是什么？
方铭沉默了。
崔城却想说如果人各有志，那么你的志向究竟是什么？
方铭笑道：“你太妄自菲薄了。”
“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出名，兄弟。”崔城笑了，“单刀独闯黄氏与官府布置的龙潭虎穴救出师尊，闹得满城风雨，又毫发无伤的远遁。两度与黄霸过招，逼出了此城最强高手的至高形态，又能在其剑下逃生，依旧全须全尾，逍遥自在的活着，你说你不想出名，可能吗？”
不过，刚一进入屋子，方铭立即心中顿生警兆。
崔城苦笑道：“因为你是为数不多的黄老头做梦都想杀又杀不掉的人，况且你可不像石开山那般，有重重护卫，你只有一把刀而已。”
其实见过没两天，这两天他一直没怎么出房门。
“我得修炼。”方铭喃喃道。
*
然则他并没有去刨根问底。
方铭嘱咐一声，出了门去，在傅芷的房门口竟然遇见姐姐方菲。
“师弟，好久不见呀。”师姐傅芷竟然不知道什么床榻的另一边。
为什么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方铭带着鱼竿，药饵，沿着星罗棋布的湖泽行走。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崔家上下近百口人，全都担在我身上，你叫我怎么办？我崔氏累世居于萍阳，祖先多年挣下的家业全在于此，断然不能割舍，现在已经濒临城破，我再不做点表示，连口汤都喝不着，唉。”
“免了吧……”方铭都没考虑，直接就给否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方铭失望已极，转身向最隐蔽的几个位置走去，只希望该地没有被发现。
变强，持续不断的变强，强大打爆一切威胁，这便是方铭的志向所在。
他坐起来，沉思良久。
师姐只穿了简单的白色裙子，美好的曲线毕露，但是细腻的肌肤上却若隐若现细密的鸡皮疙瘩。
……
“……别说了……”方铭几乎是呻吟般的拒绝，因为崔城再说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答应。
“不过，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崔城忽然说道。
“事实如此。”
入冬之后，萍水水位下降得极快，四周的芦苇丛一片光秃秃的，了无生气。
方铭苦笑道：“你怎么又……你怎么来啦。”
“这屋里还有别人？？？”
这时节，水位下降，整个井口大的地洞裸露出来，方铭将药饵丢进去，立即听闻到一阵落水的叮咚声，还在回响。
*
当时，黄氏作为萍阳的巨无霸还将此湖据为己有，严禁渔民进入。
“是吗？”方菲露出奇怪的表情，“方才我看见她在你屋那边，我以为她回来了。”
他非是那等拖泥带水之人，不愿与龙牙军沾上干系，就不会去撩拨对方，以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方铭忽然深深的看了这位朋友一眼。
方铭选择此处，就是看它十分隐蔽，且该处地下有个深不见底的水洞。
“好吧。”方菲以为他犯了什么病，不知道此弟为什么忽然激动起来，只好继续去帮崔家的人做事去了。
“老子有那么可怕吗？”
几个时辰灰头土脸的忙活之后，方铭扛着鱼篓趁着夜色快步远去。
如他这般的穿越客，对于自己的亲人和少数朋友能担起责任已算非常不错。
“……怎么说的我好像是黄老头的克星一样？？”
“他去山里练刀了。”
至于君主，朝廷，宗族，完全不在考虑之列，更谈不上效忠于任何人，任何势力。
他现在除了偶尔出去透透气以外，真想把每一分钟都花在修炼上。
傅芷坐起来，淡淡道：“怎么，你不想见到我？你前几天好像不是这般态度。”
旋即，他想起一桩往事，一个人，然后，他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屋门。
“……我真不知道！”
方铭笑道：“那你急着去干嘛？”
他四下看了看，这个点是龙牙军开灶的时刻，巡逻减少，他躲在这边，靠着光秃的灌木丛遮掩，足以操作了。
根据老张头所说，这水洞的底下肯定别有天地。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方铭躺在床上。
当初渔民老张头在萍野泽里偷猎的时候已经将各个地点标记好，画作了一张简易的图纸送给方铭。
修炼？什么是修炼？不爱修炼！
“……你在此地等我不要动。”
无他，只是不想徒然损伤这份情谊。
旋即，他将配好的药饵丢进洞里，耐心等待。
方铭施展出迅比激雷的轻身功夫十分迅疾的在傅芷屋里拿了被子，旋即又闪回自己的屋。
方铭还是摇头，道：“人各有志，兄弟，我衷心祝愿你仕途顺利。”
“什么不情之请？”方铭转向他。
“……龙牙军这帮狗东西真是绝了。”
方铭惊了，鼻腔里竟然还闻到一丝馨香的味道。
“你……”
这会儿河面已经全部冻住，他按照记忆之中的位置一个个的探过去。
“……”
*
在搏斗之中，方铭完全忘了，自己是进来修炼的。
为一点利益，就被牵着鼻子走，就太可笑了。
温香软玉，欲海沉浮。
方铭想起来自己眼中的那个师姐，是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结果现在变得阴晴不定，好像学了川剧变脸。
他坐下来，猛地一下把床上的被子掀起来，竟然露出一具娇俏的身躯。
“他们给你的待遇相当可观，远胜于我，只要你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即可，一个月异兽肉能有上百斤，足量供应……”
方铭笑着拍了拍崔城的肩膀，转身离开，独留崔城呆然的站在石堡之上。
“看来接下来的几年里这儿的渔民都别想在这湖里抓鱼了。”
很快，他来到了一个怪石嵯峨的水洼，该处两侧都是凸起的灌木丛，极为隐蔽。
“没兴趣。”
短短两年时间，黄氏眼看着就要凉凉了，只能说短暂又辉煌。
“你去我房里拿被子。”傅芷眨了眨眼睛。
师姐已经偷摸回房去了，这里还残留着她个人带着的馨香以及石楠花的淡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