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秋天的童话
中午，天光惨白昏暗。
萍水浑浊的水流奔涌下去，一人从水波之下冒头出来，吐出一口水之后爬上河岸，刚刚离开水面，便扑倒在地。
方铭五内有如翻转，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直接反过来躺在河岸的草地上。
“老梆子，两次了！”
昨夜的对拼属实是异常凶险，生死一线。
当然了，是他自己生死一线。
黄老头的凶残程度实在是超出了方铭的预料，怪不得黄家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没一个人敢放一个屁，四处圈禁山泽，兼并土地，连官府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气血狼烟……”
方铭咀嚼着黄老头所说的那句话，心头颇有些悸动。
无他，黄霸的恐怖威势给了他很强烈的震撼。
看来洗髓只是人体极限，洗髓之上，还有所谓的气血层次，那才是血脉上的提升，超越的开始。
难怪那老逼登对黄羽那小子这么着紧，大约是黄羽才是真的继承了他进化之后的血脉。
可惜，没啥用，在方铭的拳下，那小子只是被瞬杀的份儿。
继承得来的都不好使，还是得像方铭这样靠自己才行。
“看来黄老头应该尚未达到气血的上等层次……”
想到这里，忽然为气血层次的法门担忧起来。
傅缺手底并没有这等东西，一瞬之间，他忽然想着既然黄老头手里有那么他应该也可以想法子弄过来。
方铭对黄家的紫血大法十分眼热，这门功法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的洗髓之上的功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不是现在。
“我比之黄老头仍然稍逊一筹。”
他如此做出判断。
“若是能将苍露诀和破岩真法修炼到极限，达到真正的无漏真身，我应当足以硬撼这老头。”他如是想道。
他还有进步空间，就算是在练血之下，也远未达到真正的极限，没必要将对手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不过现在，谁都别想叫我起来！”
他是真的累！昨夜全力拼杀，一整个上午都在逃命，要不是他的锻体强度远超常人，还有极其浑厚的真气，早就嗝屁了。
休息的同时，体内的金雁功悄然运转，正横穿经脉，周转不休。
浑厚的生命能量正在为他抚平伤势。
这次的战斗，虽然内伤极其严重，但方铭却颇有种举重若轻的感受。
这就是他将筋骨肉皮和内脏全部练到极限的好处了，尤其是内脏，强度远超同阶武者，就算受了重伤依旧能在较短时间内快速恢复，从残血状态复活过来。
俗称随时随地带个泉水。
方铭感受着身体正在自发的进行修补，内脏的伤势逐渐痊愈，而外伤则好得更快，如此到了黄昏之后，他就又生龙活虎的站了起来。
秋日的阳光从西面的山头上有气无力的掉落下去，朔风一吹，浑身立即凉嗖嗖的。
方铭沿着支流施展轻身功法全速赶回石堡。
此次出行，结果未知，为免意外出现，他很有必要快点出现在石堡，以安众心。
*
*
*
后半夜，拂晓将至。
“方师弟还没有回来。”傅芷看着拂晓都快到了，方铭的身影竟然还没有出现的迹象，心都揪了起来。
堡内，沉默持续良久。
傅缺沉声道：“我观小铭的刀法，必不可能饮恨那老贼剑下。”
说完竟然有点沉默下去。
感情上，傅老头是相信方铭的，因为他是实打实的跟这小子在城里浴血奋战，杀出重围的，可谓是见证了方铭神勇盖世的整个过程。
当然了，所谓的浴血奋战，其实就是他负责浴血，方铭负责奋战。
之后，凭借他的过招感受，方铭此子的刀法早就达到了收发由心，变化自如的上等层次，那还是没有全力出手的状态。
但是黄老头这几场的表现实在太过惊悚，简直吓破了众人的胆，已然树立起不可战胜的恐怖恶魔形象。
崔城无所谓的道：“大家只要等着就行，方铭最迟明天就会回来的。”
傅芷霍然转头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崔城淡淡道：“感觉罢了，我与方铭心有灵犀。”
“……你闭嘴好吗？”
“管你们信不信，黄老头不可能杀得了方铭。”崔城撇了撇嘴。
那边厢，不会武功的方菲看着众人乱糟糟的围在一处，耳听他们叽叽喳喳，她是靠着坚强的毅力才没有冲出石堡去寻找。
平心而论，要是弟弟没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长久以来，她的生活简直像是家庭的附属品，一旦所附着的人或事消失不见，她就会立即惘然，完全不知该如何重建生活。
傅芷道：“咱们必须得出去寻找了，我瞧当时方师弟跟那黄霸已经杀到原野上，万一他真的重伤，又遇见龙牙军或是城内守军……”
这个可能性让许多人沉默。
傅缺也有点担忧地点头道：“咱们现在就去。”
话还没说完，傅芷已经不见了。
傅老头张了张嘴，提起刀也离开了石堡，旋即一群人全部离开，分开往山里去。
傅缺在山野之中转了一会儿，看见女儿逆着水流朝城池的方向划船远去，一时担忧不已，便在岸边的丛林中四处寻觅方铭，顺便照看在河道划船的女儿。
女儿很担心方铭，他是很清楚的。
说真的，他也不认为方铭会被黄老头宰掉，但是女儿这番操作让他十分紧张，别到时候徒弟没找到，女儿也没了，那他就实在接受不了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趟堪称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高血压之旅之一，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十分后悔自己跟了过来。
……
却说傅芷一得到众人赞同，立即冲到码头，划船来到石堡之外，她逆着水流沿着河道奋力划船，眼睛盯着两岸，耳朵则高度集中的探听四周的动静。
她之所以划船来到这边是因为她还记得她们最后离开的时候方铭是往萍水的方向跑的。
这一个河段，十分煎熬，她走得十分缓慢。
眼看日头高挂，傅芷在远远的看着龙牙军的巡逻人马在河上游弋。
她没敢过去，只敢在附近的支流河湾里游荡，心里期待着能够碰上受伤的师弟。
一时心中万种想法交击不已，那般担忧，真有点煎熬了。
若是可以许愿，她现在愿意付出许多许多代价。
睁开眸子，她的愿望立即便被实现了。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小子，正在傻不拉几东张西望的从远处的矮山上悠然走来。
“师弟！！”傅芷在水上大声喊道。
此处没有可以靠岸的位置，傅芷硬将船而抵在河岸上，又手忙脚乱，弄得小船在河湾里不停的东倒西歪，一个不稳，竟然倒翻下去。
方铭无可奈何的从岸边跃下，一面将傅芷从水里捞起来，一面运浆来到河滩。
真是狼狈啊。
“师弟……你受伤了吗？”傅芷上看看下看看，想看看师弟有没有掉啥零件。
方铭张开手让她看看，道：“我没事，那老狗虽然强横得紧，但却怎都杀不了我。”
傅芷眼光看去，见到这位师弟眼神中流露出自信无畏的光芒，真的挺有男子气概，忽然又感到不对，眉眼间看到方铭不时转过来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方才落水湿身，衣服都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要看便大大方方的看！”傅芷轻笑，完全没有羞涩的意思。
方铭笑了。
这句台词让他想起两年前，他第一次去刀馆时，当时的傅芷曾美得让他感到高攀不起。
而今，她的美丽更胜往昔。
她依旧是像是当年那个大师姐的样子，这下便是老实不客气的转过头来，凝神瞧看了一遍。
傅芷比方铭要大上两岁，今年刚刚十九。
她的身材及得上方铭的下巴位置，在女性之中称得上是修长，由于常年习武不辍，身材十分健壮。
大体上女性在习武的过程之中会对女性特征有不少抑制作用，但傅芷似乎没受到影响，胸前鼓囊囊的，看来规模不小，大腿修长浑圆。
总结说来：属于好生养那类。
皮肤则是完全不似许多武者那么粗粝，一对韵味自生的丹凤眼，锋利的眉毛再加上英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樱唇，两颊丰润，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灼热的青春气息。
“如何？”傅芷挑眉逼问。
方铭沉吟片刻，搜肠刮肚，最后整出来一句酸诗，摇头晃脑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傅芷似乎小脑袋瓜不大够用了，回味了这诗句良久。
方铭颇有种诡异的感受。
自从他来到这世上开始就感到相当奇怪，因为这个世界的文字与风俗与他前世一般无二。
正是因此他才能搬出前世仅记的一些酸诗来搪塞傅芷。
船儿驶入一片寂寥的水湾深处，四周的芦苇遮住两人，鼻腔里全是一股子草木浸泡在水里好久的腥味。
“小铭，从没听说伱会作诗，你小时候还有机会读书吗？”傅芷奇怪的看向方铭。
方铭一时语塞，原主确实没机会读什么书，只认得几个字，勉强躲过文盲的称号，所以他现在在这边吟诗作对似乎不大对劲。
“我从书上偶然看到的。”方铭连忙顺嘴胡诌道。
“那你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大约就是说你很美，身材很好。”
“师弟……”
“我何德何能？”
傅芷激动地冲口道：“在我眼中，师弟就是世上最有男子气概之人，最可以依赖之人，最可以亲近之人，最令我不能割舍之人。”
“你太夸张了吧。”方铭想说你太盲目了，只是因为我救了你老爹，你就以身相许，这只是冲动罢了。
这样是不对的。
“师姐……”
“嗯？”傅芷说了那一番话看见方铭无动于衷那样，真有点儿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不见，这会儿听见方铭呼唤，甚至不敢转过头来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跟我一起去沧海城吧。”
“嗯？”傅芷终于转过来，眨了眨眼，眉眼之中尽是笑意：“为什么呀？”
方铭沉默了下，说：“因为……你也是我难以割舍之人。”
傅芷感到胸口一阵发紧，有种跟遇见生死仇敌一样的紧张感觉，比之在战场上杀伐也好不到哪去。
她坐在船上，又闭上了眼睛，感到另一个呼吸正在缓缓靠近。
猛地，她想起一些很可怕的回忆，连忙睁开眸子，紧张的问道：“等等，你不会又打我吧？？？”
“……”
空气都尴尬了好几分钟。
方铭面色难看，道：“你能不能好好坐着不要乱动，不要睁开眼睛可以吗？？”
“哦哦……”
“嗯……”
无声的叹息。
秋天，风起，嫩叶都枯黄掉落。
两人慢慢地感觉彼此。
只有四周环绕的芦苇水草，还有天地间不知吹向何处的凉风环绕着他们。
当然，还有远处的山坡上一双喷火的眼珠子，也在注视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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