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强眼帘垂落的瞬间,「炎帝巡天图」内的空气突然凝滞。
当他再度睁眼时,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瞳孔深处爆发出熔岩般的炽烈光芒,原本柔和的面容此刻如同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
漆黑的短发从发根开始沸腾,像被无形火炬点燃般化作流动的赤红焰浪,每根发丝边缘都镀着太阳耀斑似的金边。
变异的气流在他周身形成小型旋风,将灼热的火星卷成螺旋状光带。
袖口突然崩裂,裸露的小臂浮现出岩浆脉络般的金色纹路,随着呼吸明暗交替。
若是让云奕与之共享视野,恐怕会立刻意识到,这种手段与不听奇特的视角几乎一致。
胡德强掌心上方三寸处,那团被透明焰膜包裹的墨色流体突然剧烈翻涌。
原本球状的液团拉伸成无数细丝,在高温中扭曲成类似甲骨文与楔形文字混合体的诡异符号。
这些诞生于很久以前,初生时代的文字重叠堆积在一起,理不清楚顺序。
这是胡德强对自己所掌握的「规则」——「火」理解愈发深刻之后,获知的一种探知所有「规则」的手段。
只不过这个手段也有局限,只能观察具象化后,没有维系力量的「规则」,若是他人的法术,比如重阳斩出了一道空间之刃,胡德强根本没有能力将其变成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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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的双眸刹那间被扭曲的文字填满,胡德强现实中的躯体如同被时间冻结,僵硬在原地。
脚下的「炎帝巡天图」晃动着,一道道由火焰组成的墙壁将其团团围住。
一片苍白的空间内,胡德强站在地上,背后是一座金顶红墙的大殿,也是他在识海中铸就的灵台魂殿,是抵御精神攻击的手段。
而此时在他面前的,则是三人高的黑色巨鹿。
「饕餮」的圣灵之躯,竟也在他的识海中显现了出来。
身处自己的主场,胡德强极为自信,他覆手而立,便有万千道绳索朝着「饕餮」射去。
这尊缩小的“圣灵之躯”不再是黑泥堆砌的模样,变得清晰立体。
其形似羊,躯干上覆盖着青铜器纹路般的鳞甲,头顶笔直双角表面密布着甲骨文刻痕,一层一层的,像铁棍、似铁鞭。
头无五官,而面在胸前,目在腋下,血盆大口,虎齿人爪。
「饕餮」突然人立而起,腹部裂开布满利齿的巨口,将半数火绳吞入虚无。
但胡德强早已并指成刀,魂殿廊柱上的蟠龙浮雕齐齐转头,龙须间喷射出带着硫磺味的锁链——这才是真正的「祝融缚灵索」,那些被吞噬的火绳不过是诱饵的残影。
“你只剩下一缕残魂,本尊还能怕你不成!”胡德强大喝一声,整个身躯都沐浴在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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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巡天图」百丈之外,聚集了炎阳宗从宗主到长老足足三十余人。
炎神归来的仓促,以至于他们也没有提早准备更加稳妥的办法,只能暂时将整个宗门内的资源调动起来,全力维系「炎帝巡天图」的运转。
宗主胡烽明注视片刻。
“门中所有超凡境的留下,其余长老,全部赶往云州灵剑山脉与南境军营,炎神离开,南楚那些人若是反应过来,必将侵扰。”
众人心领神会,灵剑山脉此刻空虚,或许还遗留有机缘。
至于南境,炎神无法及时返回,可不能让人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特别是皇城中的那位,和其余四人。
就在所有长老听令行动的时候,其中一位看上去并不起眼,十一骨境修为的消瘦女子,悄悄在袖中掐了指诀,随后眼底一道幽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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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奕缓缓地推开房门,就在门轴转动的瞬间,他的余光瞥见斜对面的门也同时被推开。
洪权岫差服衣摆扫过门槛时,腰间铜锣竟反常地没有发出声响,他目光在云奕身上迅速扫过,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甚至没有丝毫停留。
身后的张铜锣迈过门槛跟了上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云奕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这些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他这才移步走向周大壮所在的客房门前。
门未上锁,只是微微虚掩着。
云奕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两扇门板砰的一声猛地弹开。
屋内的陈列依旧没有变化,地板也整洁无比,可就是不见周大壮的踪迹,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整个夜晚,驿馆都异常安静,除了张铜锣出现时的那一阵骚动,云奕再也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甚至连一点异常的响动都没有。
现在看来,周大壮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云奕转头朝着丰道人使了个眼色,只见对方一脸平静,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两人很是默契,出了驿馆之后,分别朝着街道的两端离开。
云奕往东,丰道人则是往西。
身后若即若离的打更人他早已察觉,不过云奕并不担心对方会动手。
离开镇子,他骑着白龙继续沿着官道往东,正如他心中所想,路上再没察觉到尾巴。
半日的功夫,走了百里,途经一处城隍庙歇脚。
白龙的鼻孔呼呼的出气,并非是劳累,而是有些不悦,为何自己想要撒欢的时候,云奕不许。
云奕已经开始能够理解白龙部分意图,他拍拍对方的脖子,轻声道。
“我们可不是要赶路,你要是跑得太快,他放弃追咱,我的打算可就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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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人们都去供奉官府设立的魏庙,与那佛教寺庙一样,城隍庙香火也少了许多,但好歹还有些人,墙瓦还在,不至于漏风漏雨的。
云奕在庙内打坐,足足两个时辰,才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丰道友,八骨境的修为,不必如此小心。”
“咳咳。”木门被推开,丰道人干咳两声,笑了笑。
“道友着实有趣,老夫竟有些看不透你。”
对方又重新藏在衣袍下,以至于云奕无法分辨对方的视线在何处。
“啧啧,我看丰道友这次是来者不善啊。”云奕冷笑着,面色不改,心弦却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