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无尽的沉默！
福王的脸色在不停的变换着，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和纠结。
崇祯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处置藩王这件事情上，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商量的，连孙承宗和袁可立都不行。
即便他们对大明忠诚无二，但藩王是皇室的事情，他们不敢、也不能插手。
好一会儿后，福王脸色恢复了淡然，盯着大殿最上面的牌位：“太祖不会怪罪你的！”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藩王世袭制，一子承袭，余子降等，这个制度是太祖制定的，本意是不想让子孙后代过得那么苦。
可事实是藩王已经成为了朱家皇朝的最大负担，一半的赋税才能满足藩王的俸禄，何等夸张。
福王的意思很明显，为了大明，可以干掉这些藩王。
估计朱元璋泉下有知，会亲自上来带走这些不孝子孙！
可崇祯并没有这么轻易的放过福王，继续追问道：“说的轻松，怎么干掉？你都说了，他们有造反的资格。”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但有时候，攘外也可以安内！”
到了这个时候，福王似乎是打开了心结，彻底的放开了：“只要足够强，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白扯，
龙井关围杀建奴之战，虽然是超级大捷，固然短时间内震慑住了士绅富商宗室，但长久不了，尤其是关系到自己生死的时候，
所以，陛下还需要一场大捷，击碎所有人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
说到这里，福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大捷之后班师回朝之日，就是藩王投诚之日，否则屠刀举起，杀！”
听着福王话中的杀意，崇祯眼中的满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意味深长道：“皇叔，都是藩王，都是一家人，这么做不好吧！”
“哼！”
福王冷哼了一声：“都是藩王没错，但臣和陛下才是一家人，而其他人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
传了十几代，两百余年了，八竿子都打不着了。
陛下去民间问问，别说十几代了，就算是五代、八代，他们能知道自己祖坟在哪里吗？更何况大明还有只许祭三代的惯例！”
我勒个艹……
崇祯心中满满的震动。
他这位亲皇叔胆子是真大，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不过他喜欢，哈哈哈！
福王这么说也是对自己毫无保留，表示无条件支持自己，否则自己只要将福王这句话放出去，福王不死也要被千夫所指。
从这里也不难看出，福王的聪明和魄力，也难怪他在历史上会在长达十几年的国本之争中安然无恙。
而后的泰昌、天启、崇祯皇帝都没有找福王麻烦，反倒是福王死后，崇祯还大哭了一场。
“皇叔是继续在北京待着，还是回洛阳？”
听着突然转变话题问自己去向的皇帝，福王笑了，皇帝果然如他所猜测的一样，是在拖和等，对宗室也有顺者昌逆者亡的想法。
自己是否能离开北京回到洛阳，对藩王来说是一个定心丸。
所以才有刚开始所说的他活着比死了作用更大。
想了想后，福王开口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臣还是先待在北京城吧，百官开印了再回去！”
“既然如此，后天冬至，朕还要忙着年底考满的事情，你挑几个勋贵外戚代朕去皇陵祭拜一番吧！”
“臣遵旨！”
福王眼睛陡然一亮，皇帝比他想像的还要聪明。
皇室每年祭拜皇陵有三次，分别是清明、中元和冬至，皇帝基本上是派信任的勋贵外戚去，现在让他去，更能迷惑宗室和天下人。
“陛下若无其他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在崇祯的摆手中，福王慢慢退到大殿门口，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上前了两步：“陛下，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听着这句话，崇祯很是蛋疼，你都这么说了，讲还是不讲？
“说实话，陛下所做的种种，臣心惊不已，更让臣想起了一个人！”
“谁？”
“建兴帝！”
“建兴帝？”
崇祯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王莽？”
随即，崇祯头皮子瞬间发麻，心神巨震。
王莽可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除了他“篡位”外，穿越者的这个身份也是后世争论不休的。
在位期间出现了许多超出那个时代的各种政策和产物。
诸如青铜卡尺、土地改革、货币改革、废除奴隶制、官制改革、计划经济、短裙、飞机形、重视生产力、国企等等。
尤其是土改和废除奴隶制，实在是太超前了。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产物，这两种思想明显远远超出了那个时代的想法。
这些信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便将心神稳定了下来，穿越者这个词是后世的，王莽也是后世推断的，福王不可能知道穿越这个词。
他差点以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简直是自己吓自己！
“对，就是那位接受刘婴（孺子婴）禅让后称帝的王莽，无论是环境形式还是所做，陛下都和他太像了！”
福王眉头紧皱，眼中还带着担忧：“西汉后期，朝廷的赋税劳役日益严重，统治阶级多畜奴婢，田宅无限，土地兼并和奴婢、流民的数量恶性膨胀。
这些问题，陛下不觉得和现在很像吗？”
“更让臣吃惊的是，陛下所做的和王莽极为相似，土地国有制，私人不得买卖、赊贷与贷款、度量衡统一、朝廷干预经济等等。”
听着福王的分析，崇祯压抑着内心的吃惊，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王莽新政失败的原因是动欲慕古，不切实际，性情躁扰，轻于改作，刚愎自用，所用非人！
陛下当以此为戒，不可操之过急，一步一个脚印的来，踩稳了踩实在了再迈下一步，如此大明能再延续三五百年国祚！”
说到这里，福王沉顿了一下：“不过，近一年来所作，臣这种担忧是多余的了！”
“臣期待着陛下力挽狂澜，大展宏图，实现大明复兴，甚至超越历史王朝的盛世！”
“臣告退！”
“皇叔！”
看着走到大殿门口的福王，崇祯突然出声了，但看着转身看着自己的福王后，崇祯迟疑了一下：“有空来找朕喝茶！”
听着皇帝的话，福王带着一丝疑惑离去。
看着离去的福王，崇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