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完正欲下山,远远却见一行人也向庙门这边而来。看清来人是谁后,祁翀激动地喊了一声:“老韩!”
低着头拄着拐蹒跚而行的正是韩炎,慕青在一旁搀扶着。韩炎耳力极好,闻听祁翀的声音猛然一惊,抬头果然见到日思夜想的小主人就站在二三十丈开外,立时喜上眉梢,激动地扔了手里的拐,踉踉跄跄往山上扑,怎奈腿脚还不利索,山路又不平坦,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跤。他也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手脚并用地爬,急得慕青跟在后面连声喊“慢点”。
祁翀见状心疼不已,急忙喊道:“老韩,站住!朕命令你站住——你别动,就在那儿等着我!”
韩炎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刹住了脚步,慕青趁机赶上扶住了他因疼痛而晃动的身体。
祁翀三步并作两步跃到韩炎面前,双手扶住了韩炎的双臂,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语气微微有些颤抖:“不必跪!我这些日子忙着大婚的事,也没能去看你,你能下床了?”
韩炎既激动又欣慰,嘴唇微微颤抖:“回陛下,奴婢半月前就能勉强下床了,这几日感觉又好了些。知道陛下大婚的消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来告诉公主一声,所以......”
“我知道,我明白!我和心悦也刚刚祭拜完母亲。”祁翀正说着,心悦也随后跟了上来,对韩炎微笑点头。
“娘娘......”韩炎连忙便要跪下,心悦忙伸手虚扶:“韩先生不必多礼!你自幼陪伴元举长大,与元举感情非同一般,早就如家人一般了,何需行此大礼?再说了,你我又不是头一遭认识,我和元举当初的交往也没少麻烦你从中周旋,说起来你也算是我们半个媒人,该我们谢你才是!”
“就是!”祁翀也在一旁帮腔。
韩炎笑笑道:“娘娘言重了。虽说早就认识,可彼时娘娘的身份与如今不同,所行之礼自然也不同。娘娘如今是奴婢的主母了,奴婢第一次见主母,该磕个头的。陛下、娘娘,就成全了奴婢吧!”
见韩炎如此说,祁翀也只能由他去了。韩炎照规矩行了叩拜大礼,这才在慕青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一行人因此又重新回到寺中,韩炎跪在田孟晴棺前老泪纵横,口中不住喃喃:“殿下,少主成家了......皇后娘娘人极好......您可以瞑目了......”哭至伤心之处,几乎要晕厥过去。
慕青心疼他伤未痊愈,又怕他过于伤心不利于养伤,在一旁劝了几句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祁翀上前扶起了韩炎,将他拉到了外面说话,这才让他止住了哭声。
“奴婢今日实在是又高兴又难过,以致有些失态,陛下恕罪。”
祁翀摆了摆手:“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倒是你,之前就听骆宁说你要跟慕娘子成亲,怎么没动静了?”
“不敢在您之前先成婚,恐有不敬之嫌,故而将日子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那行,到日子我去喝喜酒啊!”祁翀笑道。
韩炎却脸色一变,急道:“不可!万万不可!”
“啊?为何呀?”祁翀愣住了。
“陛下上元节遇刺一事奴婢听说了,急得奴婢好几日没睡好!唉!都怪奴婢行事不端,落人口实,受了刑罚,不能再守护陛下左右,否则怎会让陛下涉险?既然外面不太平,陛下还是不要轻易出宫的好,更犯不上为了奴婢这点小事出宫。再说了,奴婢一介阉奴,娶亲——唉,也不过是蒙青妹不弃,相互做个伴儿罢了,没什么可贺的。陛下赐了许多财物,奴婢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劳动陛下亲自跑这一趟呢?若真出了什么差池,叫奴婢如何担待地起?”
祁翀知道韩炎说的在理,可他仍坚持道:“老韩,我成亲你不能参加这本来就是个遗憾,如果你成亲我再不能去,那就更加遗憾了。你也别说这是小事,你的事于我而言就是大事!更何况,我现在听你的话,里面穿着布面甲呢,不信你看!再说了,宁老也是很尽责的,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主仆二人都是倔强的性子,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次轮到韩炎无奈了。
祁翀笑道:“好了,就这么定了!你的喜酒我喝定了!等你成亲之后就可以收拾收拾动身去兴州了!”
“诶!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将公主妥善安葬!”
“嗯,将母亲托付给你我是放心的,也唯有你才能让我放心!只是——老韩,关于陪葬......”祁翀欲言又止,显出为难之色。
韩炎何尝不明白祁翀想说什么,强打笑容道:“陛下,之前都是奴婢错了,是奴婢过于偏执了,未能体察上意。陛下提倡薄葬,这是移风易俗的大事,奴婢自该遵从。公主泉下有知,也会体谅陛下的!”
祁翀感激地点了点头:“老韩,你能明白我的苦心,这是再好不过的事!谢谢!”
回城以后,祁翀与韩炎道别,又顺道去了大长公主府一趟。
大长公主府近日也是忙的不行,因为世子柳忱也快要成亲了,府邸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悦,各色人等更是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祁翀提前派人去打了招呼,嘱咐柳明诚这只是一次微服出行,不必迎驾、跪拜,以免使人知晓。故而,大长公主府门前一切如常,守门的小厮见到祁翀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是恭恭敬敬地将祁翀一行人引到了垂花门之内。
柳明诚父子早候在那里了,忙迎上前躬身道:“微臣等恭迎陛下、娘娘,请陛下、娘娘至正殿休息奉茶!”
祁翀却道:“不去正殿了,太招摇,去姑祖母那里吧!”
“是,陛下这边请!”
祁清瑜午睡刚起,就听赵夫人来报说圣上要过来,忙让下人准备祁翀爱吃的糕点、水果,还没上齐呢,祁翀与心悦就携手进来了,柳明诚紧随其后,柳忱等人则留在院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