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的青衫，空荡而简单的发髻仍不堕半分公主的姿态。
云染缓缓下跪，双手交叠于地面，面色平静亦无任何怨恨。
“父皇，成全他们吧。”她的声音很淡，淡的仿佛随时会随风飘逝。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染的身上。
所有人中，最委屈的便是以前这位集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但现在的她，几乎让人不敢上前去辨认。
有人说，伤至最深，是哭不出来的，不会吵闹，亦不会有其他的情绪。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安静，才越发的引人心疼。
皇上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起了那个鲜活可爱天天围着她转圈的小女孩儿，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不见了。
“父皇，我们都长大了，夜哥哥也寻到了自己真正的幸福，小时候的戏言终归只是戏言。父皇，收回成命吧。”云染浅浅的笑着，眼底却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许多人心底的一角都在快速的坍塌。
夜无浊似乎也隐隐的看到了那个满头珠翠笑的满面明媚的小姑娘。
“小灵儿长大嫁给夜哥哥好不好。”
“如果夜哥哥给我很多很多糖果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年仅五岁的小姑娘，尚且不懂什么叫嫁娶。
但随着陪伴，终究将一颗心遗落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最初提出嫁娶的那个人是他……
而他呢，他做了什么，他甚至还想用那样的办法来摆脱昭灵。
“父皇，昭灵求你放过他们！”
额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隐隐渗出一丝血迹。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慌了。
便是昭烈和昭炎亦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其实也曾想过如何说服昭灵放弃夜无浊，但是心底终究存着一丝心虚，故而才迟迟不曾开口。
原来，其实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么？
只需要说清楚，她便会选择成全？
现在的他们都很迷茫，前面仿佛被一片大雾遮掩，让他们有些忘了昭灵原本的模样。
昭灵应该是最讨厌昭云的吧，昭云受到惩罚，她不应该是高兴的么？为什么还要为昭云求情？
既如此……那落水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皇上将云染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父皇允了你便是。”
皇上招来了太医，太医带着云染去疗伤。
在和夜无浊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云染浅浅的笑了：“夜哥哥，祝你幸福。”
夜无浊站在原地悄然探手，只是那一缕香风自指尖划过，终是让他什么都抓不住。
云染一离开，昭云也回过神来，她疯魔了一般的大喊道：“你们看不出来么？就是她害了我！是她设计陷害我们中了药！”
昭顾抿了抿唇，脸色不愈：“你差不多行了，灵儿那么喜欢夜无浊，陷害你和他上床？你疯了么？”
昭云看向昭炎和昭烈，瞪大了眼睛：“你们也不信我？”
二人别开眼睛，他们的大脑很乱，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所有的事情，昭炎昭烈其实也同昭顾想的一般。
昭炎垂眸道：“昨日是我命人将他锁在房间里……早上……早上的时候我们还去找了她的麻烦，她的丫环一晚上都在看着她，根本没有去任何的地方。”
昭云怔愣在了原地：“怎么可能！绝对是她害的我！”
“够了！昭云，你还要胡闹到什么地步！昭云公主的不配位，贬为郡主，择日同夜无浊完婚！”
看着皇上那张威严的脸，她不敢再闹，跪在地上咬牙接旨。
她是想完婚，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完婚。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会脱离她的打算。
皇上说完便离开了，似乎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国师则是饶有兴味的看了一眼云染离开的方向，才跟上了皇上的脚步。
……
皇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但云染却不觉得安宁。
这几日，她的阁中总有莫名其妙的人送东西来。
如今几乎已经堆满了小半个院落。
昭顾偶尔会爬上云染的墙头，如同小奶狗一般，委屈巴巴的看着云染。
可是云染只是淡淡的扫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仿佛没有发现一般。
“小灵儿，你不理你五哥哥了。”
云染摇头：“不敢。”
昭顾指着小半个院落的东西道：“我们送来的东西你怎么不收？”
云染冷淡道：“不敢收了，毕竟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我，早晚都是会被收回的。”
这一次，昭顾沉默了很久。
“小灵儿，哥哥现在给你道歉，还来得及么？”
云染摇头道：“你们不曾做错什么，只不过你们信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罢了。”
“小灵儿对不起……”
……
昭炎和昭烈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
这几天他们总是在做梦，梦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灵儿，梦到那个满身伤痕难过的小灵儿。
她不再笑了，甚至性格变得有些阴郁，再后来便是冷漠破罐子破摔，如今她心如止水，仿佛没有什么是能再伤害到她的了。
无形之中，他们之间横亘一条无法跨越的深渊。
他们好像彻底失去了这个妹妹。
昭炎开始复盘曾经发生隔阂的点点滴滴。
每次都是和昭云在一起出事，每次他们都晚来一步。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小灵儿做什么坏事，都是由宫中的宫女作为见证人。
昭炎下意识的觉得宫女不敢诓骗于他们，但真的没有诓骗的可能么？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门外传来了昭烈的声音，昭炎寻着声音走了出来。
发现这些人的手上正搬着什么，仔细看看那些东西似乎还有些熟悉。
“是……是昭灵公主将我们送去的东西都退回来了。”
“送回来了？”
昭炎心里有些烦闷：“她可说了什么？”
“公主说她现在不需要了。”宫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触怒了眼前两位皇子。
昭烈抿了抿唇，一拳砸在桌子上：“哥，我心里好慌……”
昭炎慢慢的闭上眼睛：“这一次或许真的是我们错了。”
但知错了又能如何？这么多年的隔阂早就不是一句错了就能够消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