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也很重要，章妙成和追杀她的始作俑者曾在这里隐居过一段时间，我就不信牛背岗村的人没有调查过他们，对于章妙成选择在这里落脚的意图还有那人的身份，他们肯定心知肚明，我必须得探探她的口风。
结果我一开口，她嘿嘿一笑：“谁说我们没有打过照面的？当年我不仅见过你，还救了你一命呢！”
“十年前我们见过？”
我一愣，说实话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毕竟我当时的记忆出现了缺失，搞不好真是我自己忘了。
她不置可否地歪头看着我，我索性将事情这么一说，顺势问道：“你应该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吧？还请如实相告。”
“忘记了也好。”
没想到她的反应，和当初曾照云听到我说我想不起来周游是怎么死的时如出一辙，我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不成当时我真撞见了什么恐怖到让我的大脑直接触发保护机制的场景？
可惜不等我追问，她先发制人地摆了摆手。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你自己都没想起来，说明现在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说了才是害你，你就别为难我了。”
说完她非常跳跃地又提醒了我一嘴，“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当年我们老祖宗还在那枚引凤缠龙符上参详出了另一条信息，说是如果誓主不遵守当年的盟誓反悔必将受到引凤缠龙符的反噬，我不知道那伙人跟他们有没有瓜葛，但现在东西落在了别人手里，你最好小心点。”
我觉得她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好啦，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要去忙活我们自己的事了。”
她径直朝门口走去，临到门口这才又回过头，“对于当年的事情，你要真想知道真相，就去看看那丛美人蕉吧，或许它会告诉你答案。还有，如果你要去就抓紧时间，之前我可不是吓唬你们，只不过我没把事情做得太绝，给所有人都留了一点撤离的时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但某些秘密必须得留下。”
这一次她没有再迟疑，挥挥手潇洒离去，我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牛背岗村底下还有什么秘密，但我确实应该再去那栋水泥平房看看。
我回头注视着章辛成，站起身出了瓦房。
此时天仍未大亮，我摸黑翻过对面的山头进了村子，估计她和她的同伴已经走了，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就这么沉默地匍匐在黎明前的微光中。
等摸到水泥房前，我没有立刻去查看那丛美人蕉，而是闪身进了堂屋，一路穿过主卧房门到了最里面。
看着眼前仍静静躺在那里的两口红棺，我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瓶是五味杂陈——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和章辛成还在这里寻找暗口，眼下却已是天人永隔。
“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姐姐，了却你这桩心愿。”我将手电放到一边，将靠近外面的这口红棺用力一推，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我拿过手电调整角度照了照，里面深不见底，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我不知道底下的疒气是不是还在往外涌，但显然那块能将其转化为超疒的陇山石髓碎片已经被人拿走，不然我肯定承受不住。
还有就是章妙成开凿这条可以接引疒气的暗道的目的，我想起她在那封信里留下的最后那句话，搞不好她也知道底下既有疒流也有刹梭潮，准备利用“美人脸”制造出一股定向疒流和定向刹梭潮，真和对方来个同归于尽。
不过她最后显然没有这么做，不然这里不会保存得这么完好。
“要么她最后也没有等来她要等的人，要么就是她提前出了事，根本没来得及行动。”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沉，将红棺复原转身出了门，门口的那丛美人蕉依旧开得灿烂，红彤彤、黄橙橙的，仿佛一团恣意灼烧的烈焰。
我将它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片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最后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了底下黝黑潮湿的泥土上。
我心念一动，去村子里找了把铁锹，小心翼翼从旁边开始一点一点将那一片泥地挖开。
突然我手下一滞，像是戳到了什么东西，我轻轻拨开周围的泥土，一只破旧的高跟鞋露了出来，鞋面的颜色依稀可辨，是如此的眼熟。
我头皮一阵发麻，连忙顺着高跟鞋往前清理，一些已经朽成一包絮状物的衣物碎片和几乎要烂光的骨头渐渐显露，等我将那丛美人蕉连根拔起彻底推到一边，一颗乌白的头颅骨终于重见天日。
一开始我还能用“也许这些骨头只是和衣服鞋子埋在一起的某种动物留下的”来安慰自己，但随着这颗人头的出现，我知道自己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这是一具人骨，而观其着装和腐烂程度，它大概率就是章妙成的遗骨。
亏我们之前还在那琢磨她去了哪里，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年她压根没离开这里，而是孤零零地被人埋葬在花丛下，一躺就是十年。
我不知道章辛成如果还活着，看到眼前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我只是在想，对于他来说，也许离去反而是一种团聚。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你姐已经死了？”我喃喃道，所以当我问及他姐去向的时候，他才会突然失控。
“我怎么没有早点反应过来。”我缓缓坐倒在地，满心颓然。
或许正是因为得知这一噩耗，他才生出孤注一掷、想去底下和对方做个了断的决心，我甚至怀疑郑亦衡和星子背后的人和当年欺骗章妙成的人也有关联，他知道这一点，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告慰你和你弟弟的在天之灵。”我打起精神，脱下外套将人骨一一装殓，好不容易都挑拣出来，天已然大亮。
我被耀眼的晨光刺得有点睁不开眼，心里却也亮堂堂一片——有些事情是该重新翻出来好好晒晒太阳了。
确定没有遗漏，我将外套裹好、捆紧，正准备将泥土回填，一点光芒若隐若现地从坑底反射了出来。
“莫非底下还埋着什么？”我一下想起了神女墓的经历，凑过去将附近的泥土轻轻拂去，一个异常精美的截玉匣子露了出来。
一想到里面可能装着什么，我只觉心脏砰砰直跳。
等将它周身的泥土清理干净，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玉匣盖子一拨，一张美丽的脸庞倏忽映入眼帘，它媚眼如丝，精心勾勒的五官在光影变换的一瞬间格外的妖冶，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美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