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许砚陷入沉吟，杨致远面容里有些苦涩。
他随师学字，大把光阴都花费这上面了，却终究没摸到师父说的门槛。
就连师父，也是到最后才留下两幅那样含有血肉精神的字。
再看看许砚，年纪轻轻还有神医之名，莫名其妙竟然写出这种字来。
他杨致远又不是神仙，敬佩之余，当然也多的是酸楚，甚至还有丝丝满是无奈的嫉妒。
叹口气，他接着开口道：“家师临终曾言，写字书法不过是画虎类犬的小道耳，大可不用太上心太痴迷。”
“我原以为，是家师知道在下愚钝，不想我穷尽一生也摸不到那门槛，所以才故意安慰我的。”
“如今见到先生随手为之，我这心里着实复杂，有几分信了家师临终的话，可又不明白，既然是小道，为何我偏偏摸不到这小道门槛呢？”
看他心绪激荡，灵宝居士有些担忧，赶紧说道：“许先生，你能说说写这种字的体会吗？或许对致远兄，大有裨益啊！”
许砚点点头，却又摇头道：“这个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有个请求，有机会的话，能让我看看老前辈的遗作吗？”
杨致远微愣，惊讶道：“许先生，你真肯教我？”
“看字自然可以，只不过先生的字如今只剩下一幅了，珍藏在他旧居，得去省城才能看到！”
许砚想了想，笑道：“那就什么时候去省城了，再去观瞻一番！”
“其实我之前说的也是实话，这种字，也是偶然写出来的。”
“非要说技巧的话，其实只有一点，就是要把所思所想把精神念头，都融入到字意当中去。”
“比如我写静便是极静的念头，些鱼跃龙门，便让身上气血也呈现鱼跃龙门的状态！”
说着他又顿住，见杨致远满脸苦涩。
灵宝也苦笑道：“许先生，你的字有灵光，也是这个原因吧？”
“这难道是因为你是化劲武者的缘故，所以精气神能合二为一，融入到了字里？我跟致远兄可都是普通人啊，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许砚皱眉沉吟。
其实这件事，他还真仔细想过，最初的灵感是镇物魇物，后来发现气可以融入到字里，归根结底，凭的都是气！
这些气不单单是在经络中流动的气劲，还包括自身的精气神。
过程就是这样，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气机能帮人治病，能让他成为强悍的武者，竟然还能让字和物件变成灵物，这背后是什么缘由？
许砚其实也不清楚，这次来，其实就是想跟两人讨论这个的！
“或许，可以试试！”许砚沉吟着，悄然用望气术打量着两人，突然开口。
杨致远跟灵宝都怔住了，疑惑不解。
许砚笑道：“我看两位，其实可都不算普通人啊，特别是居士！”
“听说这灵宝斋是祖传，鉴别灵物的手段，也是居士家祖传？”
“除了祖传的宝贝之外，居士也该也有些修身的法子吧？”
灵宝居士怵然一惊，狐疑皱眉。
可想来想去，跟许砚的接触走近，都是他主动而为的，不是许砚故意设计。
想了想他才古怪道：“的确如此，许大夫怎么瞧出来的？”
许砚笑，“我是大夫，也修习导引术的，用常见的说法，算是炼气养生的！”
这时杨致远突然惊愕道：“说来也巧，家师在世时，也一直保留着早年养生功的习惯，我曾问过，好像也是一种简单导引术？”
许砚目光微亮，“那就更说得通了，要给字或者物注入灵光精神，其实需要的是气，用气调动咱们自身的气血精神，注入其中！”
“说起来实在复杂，不过居士应该知道，灵物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蕴养手段。”
灵宝居士面皮抖了抖，苦笑道：“我这本来就想请教涨学问的，反倒得自己先倒干货了……好吧，的确是有的！”
“说起来，有些灵物的确是能蕴养，当然得是镇物，魇物可不行，会反噬。”
“蕴养的法子也简单，集中精神诵读经文，以气养之……咦？”
灵宝居士说着愣住了，许砚笑道：“看，本质上，还是用气调动气血精神，去滋养啊，跟写字岂不是一个道理？”
“嘶！还真是！”灵宝古怪道：“合着致远兄苦苦追求的法子，我一直都会？”
“不对不对，如果是一回事的话，那用这种法子能写出有灵光的字，岂不是也能直接制造灵物了？我可从没听闻过有人制造灵物！”
许砚却突然反问道：“灵宝斋经手的镇物魇物数量众多吧？难不成，都是天生地养而成的？”
灵宝眉头猛然一跳，面色古怪的看向许砚喃喃道：“应该不是……这么说，真有世外之人？”
许砚皱眉，世外之人，又是什么东西？
杨致远却听的坐不住了，急道：“两位两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咱们在说写字，写有灵光有精气神的字啊！”
灵宝居士皱眉陷入沉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许砚转头笑道：“杨大师别急，刚才说了，居士炼气，其实你也有气可用啊！”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身上是不是也有常年随身的灵物？”
杨致远一怔，随即从贴身衣服里翻出一根秃掉的破旧毛笔，“许先生说的是这根笔？这是家师留给我的遗物，居士说它还没到灵物级别……等等，许先生怎么知道的？”
“我也会一点望诊法！”许砚笑。
灵宝居士却回过神来，跟杨致远对视都很惊讶。
这根毛笔灵光很淡，却被隔着衣服瞧出来了，这能是会一点的事？
“杨大师没舍得用过这根笔吧？不妨按咱们刚才说的法子，用这根笔写写试试？”许砚突然开口。
杨致远怔了下，茫然道：“写什么呢？”
“写你最想写的，最能让你沉浸进去调动精气神的。”许砚想了想，“或许可以写关于尊师的？”
杨致远很好奇，在灵宝居士鼓励下，他铺好纸研好磨，持着旧笔望着空白的纸张陷入沉吟，找着感觉。
随着他按照刚才的法子沉浸下来，灵宝居士突然惊奇发现，他手中那根秃笔上，灵光竟然在微微变强！
“精气神，精神引气！”许砚低声解释。
灵宝目光闪亮，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总感觉，要见证一次奇迹的诞生。
伫立桌前的杨致远整个人进入一种莫名的状态中，似乎有些恍恍惚惚，有些呆滞。
可他握笔的手却开始颤抖，整个人在恍惚中冷汗淋漓，似乎十分痛苦。
灵宝居士有些担心，可这时一直观察着的许砚，却突然上前，取出银针来，连刺杨致远周身几处穴位！
“？？？”灵宝居士莫名其妙，可跟着却骇然瞪眼！
他竟然发现，随着许砚行针，杨致远突然一震，看上去就好像一股憋闷乱转的气机，突然流畅起来似的！
下一刻，杨致远眼中异彩连连，持笔俯身笔走龙蛇，唰唰写下几个大字：韬光养晦！
“灵光，有灵光！”灵宝居士猛然一个哆嗦，震惊大喊出声！
“嘘！”许砚赶紧制止他，转眼却见杨致远握笔放声大笑，随即仰面跌倒！
“致远兄！”两人惊呼，赶紧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