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明显一愣,墨色的眉峰微微挑起,随即缓缓摇头。
他端正了衣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陛下的名讳,岂是我等臣子能随意提及的?”
话音未落,不等对方再问,他已断然挥手。
五芒阵的光芒骤然收缩,如被掐灭的烛火般瞬间熄灭,密室里只剩下符文残留的淡淡余温。
光幕消失的刹那,贾诩、司马懿、诸葛亮三人脸上的从容尽数褪去,神色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
司马懿合拢的折扇在掌心反复摩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诸葛亮的羽扇停在胸前,青灰色的道袍下摆被他无意识地攥出褶皱;
贾诩则靠在石案边,指尖敲击的节奏比刚才快了数倍,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以他们三人的敏锐心思,早已从刚才的交流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而最后那名青年的问话,更是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那扇他们一直不敢深究的门。
正如贾诩方才所言,知道得少,有时真是一种幸福。
可他们三人此刻心头沉甸甸的,非但没有半分知晓真相的欣喜。
反倒觉得后颈泛起阵阵寒意,头皮都在隐隐发紧。
陛下这些年的东征西讨,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旧伤,异人口中偶尔泄露的“平行时空”“文明投影”……
过往种种碎片般的线索,此刻突然在脑海中拼凑成形,那个模糊了许久的猜测,终于有了清晰的轮廓。
今天这场交流,不过是让那层朦胧的窗纸彻底被捅破,将所有的猜想都具象成了令人心惊的可能。
密室里的檀香依旧缭绕,却驱不散三人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凝重。
陛下,来自那颗名为蓝星的遥远星球,他的故土,正是此刻与他们交易的兔子国!
他熟知华夏数千年的兴衰脉络,那些被史书工笔记录的王朝更迭、治乱循环,早已在他心中刻下清晰的图谱。
是以对天下大势的判断,总能精准得如同未卜先知。
他潜心钻研的那些器物图纸、农桑之术,以蓝星如今的工业基础来看,并非什么难以攻克的难关;
而他为大唐定下的诸多策略,细究之下,竟有不少能在后世史书里找到影子。
或是借鉴了某朝的变法举措,或是化用了某代的军阵谋略。
仿佛站在时光的肩头,将未来的智慧揉进了当下的布局。
更难得的是,他识人的眼光。
若说史书是他洞察人心的镜鉴,那么身为从未来回溯的亲历者,这份洞察便添了几分亲历的真切。
谁是忠肝义胆的栋梁,谁是包藏祸心的奸佞,谁有经天纬地之才,谁是徒有虚名之辈……
在陛下眼中,这些人如同摊开的书页,每一个字里行间的优劣善恶,都看得比谁都透彻分明。
可当贾诩、司马懿、诸葛亮三人拼凑出这些真相,心中非但没有半分知晓秘密的窃喜。
反倒像压了块烧红的烙铁,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异常头疼。
贾诩与司马懿对视一眼,眸底都藏着几分无奈。
他们自始至终都是陛下的臣子,从追随那天起,便没了选择的余地,唯有埋头前行;
可诸葛亮不同,他本是南阳卧龙岗的隐士,是自己揣着三分天下的抱负。
一步步踏入这盘棋局,如今深陷其中,进退两难。
此时的诸葛亮,羽扇早已垂在身侧,青灰色道袍的袖口被指尖攥得发皱,悔意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
他暗自懊恼:早知道会窥见这等颠覆认知的秘密,当初只需将所需物资清单递给贾诩,让他们代为交易便是。
何苦要亲自踏入这密室,参与这场惊心动魄的交流?
都说好奇害死猫,今日才算真切体会到,这好奇心于谋士而言,竟是能烧心蚀骨的祸害。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声苦涩的轻笑,笑声里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沉重。
可即便是心中明镜似的,三人也没有一个敢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更不敢堂而皇之地将猜测说出口。
那是足以撼动大唐根基的秘密,是只能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的禁忌。
密室里的檀香渐渐散去,只剩下五芒阵残留的微弱光晕。
过了许久,贾诩率先直起身,脸上的复杂神色已被惯常的沉稳取代,仿佛刚才的波澜从未出现。
“我先去拟份电报,将今日交易的详情禀明陛下。”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至于仲达、孔明,”他转头看向两人,“还得劳烦你们调度人手,尽快将那十万桶原油备齐,莫要误了三日之期。”
司马懿收起折扇,重重一点头;
诸葛亮也深吸一口气,将悔意压入心底,羽扇轻挥间,已多了几分决断。
“分内之事,太尉放心。”
七四九局会议室内,刚才那位冒失地站起来提问的青年,此刻正低着头坐回席位。
耳根还泛着未褪的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刚才那股冲劲褪去后,剩下的只有后怕,他甚至不敢去看副总投来的目光。
会议桌旁的气氛早已不复之前的轻松,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凝重。
副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眉头微蹙。
按照事先设计的谈判策略,对方既然敢用贾诩、司马懿、诸葛亮的名号,且三人的模样竟真与史书记载隐隐相合。
贾诩那圆脸上堆着的笑,总让人想起“口蜜腹剑”的形容;
司马懿眼神里藏不住的阴鸷,像淬了冰的刀;
诸葛亮身姿挺拔如松,八尺身高配上羽扇,活脱脱从《三国演义》插画里走出来的“卧龙”。
更离奇的是对方的国号——“大唐”。
“穿越者?”
有人低声嘀咕,这个只在网络小说里见过的词,此刻竟成了最合理的猜测。
对方明明能与神秘的光明会交易,却主动选择与华夏接触。
还一上来就抛出原油这种硬通货,丝毫没有“白嫖”的意思。
这份诚意背后,藏着多少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