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攸的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终落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贾诩身上,指了指他,随即轻声说道。
“文和,你给大家总结一下,咱们这场战争的情况。”
听到段攸的命令,贾诩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的眸子此刻异常清明。
他先是整了整衣襟才缓缓起身,看了眼周围或激动或疑惑的众人。
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也是暗自叹息。
有的时候,不能说西凉人的格局小,或者不够智慧。
他们马背上的血性,让他们习惯了以牙还牙。
只能说他们站的高度,决定了他们的眼界。
就像之前的自己,其实也跟他们一样,觉得这是个削弱对手的好机会。
甚至暗中盘算过,如何借虫潮之手除掉几个老对头。
直到经过段攸彻夜长谈的点拨,以及亲自登上悬浮战舰感受过星海的浩瀚。
他才终于理解,段攸所说的“渺小”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说整个宇宙,单说这个星系,就有数不清的星球在星轨上运转;
而我们所居住的这颗星球,不过是宇宙尘埃里一粒会发光的沙砾罢了。
贾诩先是对段攸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随即转过身子看向众人。
原本略带松弛的面色瞬间变得严肃,声音沉稳如钟。
“陛下的仁慈,不是软弱,而是能容下星辰大海的胸襟,这恰恰决定了我们人类文明能走多远的上限!”
“如今的局势,虫族的螯肢已经刺穿了七块大陆的防线,我们脚下的土地随时可能被酸性粘液腐蚀,人类已经不能再继续内斗!”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扫过众人。
“我们必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哪怕是曾经的敌人,此刻也该并肩站在城墙之上,才能有活下去的资格!”
“所以诸位,最好放弃之前的成见,把那些恩怨暂且压在心底,像攥紧手中的兵器一样攥紧‘共存’二字,好好努力!”
听到贾诩这话,整个大殿瞬间像炸开了锅一般一片哗然!
有人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有人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人家陛下让你贾诩介绍战争情况,是想知道前线的虫潮有多少、防线还能撑几日,可你呢?
上来就抛出这么一番话,明晃晃地拍陛下马屁!
“这老狐狸又在投机!”
人群里,传来压低的嗤笑。
“大家都知道你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当年在潼关阵前还能把利弊算得比算盘珠子还精。”
“但现在这毫无技术含量的马屁,是不是太拉低你的身份了?”
贾诩眼角的余光扫过殿中,清晰地看到不少人嘴角撇出讥诮的弧度,眼神里裹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甚至有人故意将脸转向一旁,懒得再看他一眼。
但他脸上的肌肉连一丝颤动都没有,丝毫不在意这些目光,反而如段攸刚才那般,抬手指向殿外。
那里能隐约看到巡逻的士兵正扛着虫尸往焚烧坑走去,焦糊味顺着窗缝飘进来,随即继续说道。
“我明白,诸位觉得我贾诩,又在唱高调,拍陛下的马屁!”
他忽然低笑两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呵呵!说实话,这一次,还真不是!”
“我是真对陛下的胸怀佩服得五体投地,被陛下的眼界彻底信服,被陛下的深谋远虑深深折服!”
……
贾诩这一番话,像一块冰投入滚油,让很多人浑身一僵,连后颈都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有人悄悄攥紧了袖子,心里暗骂。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如此不要面皮的!
堂堂太尉,位列三公,就这点水平吗?
难道只能靠溜须拍马,才能稳住你的位置?
你就不能用实实在在的才学,拿出破敌的良策来折服众人吗?
难道要让大家跟着学你,如何把马屁拍得这般露骨?
不少人偷偷交换眼神,眼底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刻意的粗重。
注意到众人脸上或明或暗的嫌恶,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捻着胡须假装沉思,实则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字。
贾诩先是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提高几分。
他先对着段攸郑重地拱了拱手,随即又转向麴义、诸葛亮等人所在的方向。
那里几人正襟危坐,眼神里带着思索而非嘲讽,这才一脸严肃地说道。
“诸位也许不知道,我相信公节、孔明、公瑾等人,他们看过陛下案头那份标注着星图的密报,应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诸位以为,只要我们有越来越多的人能突破境界成为修士,接下来再靠着城防大阵层层布防,就可以高枕无忧、立于不败之地?”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众人。
“只可惜,诸位还是太过坐井观天!”
“诸位不知道,如同我们这样孕育了生命的星球,在浩瀚宇宙中就如同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而神族与虫族,早已像两只巨兽般瓜分了大半个星系,相互征战了不知多少万年!”
“我们不过是这些星球之中最普通的一员,像被狂风卷进战场的落叶,稀里糊涂就被卷入其中!”
“前来进犯我们的虫族,那些让我们损兵折将的利爪虫、飞翅虫,说到底不过是前方大战中被打散的一小股溃兵!”
“就这样一群残兵,都让我们拼到军械库见底、将士带伤再战,才勉强挡在城外!”
“倘若,虫族主力大军顺着星轨杀来,那些能一口咬碎合金装甲的巨兽倾巢而出,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陛下是强大,我们的修士也很强大!”
“不过有一点,咱们依旧是肉身成圣的修士,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仙!”
“我们在那些星际霸主眼里,不过是大点的蝼蚁。”
“捏死我们,就像我们踩死一只挡路的蚂蚁一样容易,仅此而已!”
贾诩的话刚落,大殿里再次炸开了锅!
有人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木凳;
有人死死盯着地面,手指抠着案几的木纹;
还有人失声反问“这怎么可能”,声音里全是惊惶。
刚才的鄙夷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被颠覆认知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