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刚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祁未雨的脑海里冒出了很多答桉。
有比如“圣佑宫”、“超阶强者”之类正常的答桉，也有像“闪电”、“天灾”、“艺术”、“信仰”之类稍微有点思考的，还有诸如“老爷您的信任”、“小人对老爷的忠诚”之类蹩脚的马屁。
不过他最后犹豫了一番，还是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地请老爷“教导”。
随后老爷说的那番话，让他到现在还是有些迷迷湖湖的，既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不太明白，更不知道这和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祁未雨摸了摸腹部一个硬硬的凸起，那是接管处的盖子。
几个收割季都没有进行魔植吞食、转化、魔力灌装的操作，身体里内置的磨石、魔法装置，都已经开始有亏魔排异现象了，吃东西或者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会带来阵阵的抽痛。
原本为了收割魔植、榨取和灌装魔力的身体改造，现在却成了无用的负担。
之前的几个月，老实说，祁未雨以及其他的农夫，心里都是暗暗埋怨过他们的老爷凯奥斯男爵的，认为老爷弄出的那个“炼魔系统”毁了农夫这个职业。
可是此时此刻，这点怨言在祁未雨的心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现在已经是老爷的契约仆从，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跃升。
接下来，不论老爷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一个接一个之前和祁未雨一起进入房间答题的农夫被叫到名字，他们进去前都是表情忐忑，但出来后，每个人都和祁未雨一样，兴奋、期待、不敢相信。
他们也和祁未雨一样，还不知道领主老爷要他们做什么，但他们既然已是契约仆从，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
房间内，和最后一名通过他考核的农夫签订“灵魂从属契约”后，凯奥斯看向被他从戒指里唤出来的小亡灵伦娜。
“怎么样，连续建立灵魂从属契约会很累吗？”
坐在桌上的小伦娜打着哈欠，连连点头，但嘴里说的却是：“帮哥哥做事不累！”
“嗯，回头带你吃好吃的。”凯奥斯虚空摸摸她的头说道。
“嗯嗯！”小亡灵瞬间精神，眼睛甚至像在放光。
凯奥斯看了眼面前翻开的笔记本，上面被他用铅笔列了一个名单，每个名字后面还有一大段的注释。
这总共八个名字，就是刚刚和他建立了灵魂从属契约的八名农夫。
其实从那些农夫进入围墙开始，凯奥斯就已经在二楼的屋里透过窗户观察他们了。
他故意没有安排农场的管事来带这些农夫，到了地方后，也没有让侍卫去整肃农夫们的纪律，除了让他们列队外，并没有限制他们相互间说话或其他举动。
包括后来他说话前后，农夫们的骚动，各人的反应，也都在他的观察中。
农夫们初到一地，前途未明，又没有人管束，这种情况下，最容易看出各人不同的小习惯。
这个过程里，凯奥斯关注到了三个人，其中之一就有祁未雨。
这个农夫身材在所有农夫里不算高大，但整个人很精神，特别眼神很清亮，而且从刚下马车，就一直在观察四周的情况，视线扫过了所有方向。
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主动和侍卫搭话的人，虽然没听到他说什么，但从那名侍卫的反应来看，他搭话的技巧也不错。
接下来的识字考核就更简单了，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些农夫里有多高的识字率，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比他预想的好点。
及至他最后的那关“笔试”，更是提出了一个法阵为背景的应用题。
虽然是法阵相关，但其实用到的知识非常初级，不过也并不是死记硬背的公式套用就能解决，而是比较考验使用技巧。
做对的其实只有三个人，但他最后还是选了八个人建立灵魂从属契约，从另外五人答题的过程来看，他们也是有一定基础知识的，证明平日里有主动去学。
这种非必要情况下的主动求知欲，是凯奥斯现在比较看重的。
而建立灵魂从属契约，对凯奥斯来说，最大的目的其实是给他们希望和动力，帮他们确立身份认知，并不是为了控制他们。
三个正确的答桉中，给凯奥斯印象最深的，依然是祁未雨的答桉。
他的答桉是三人里最短的，用的方法很有新意，甚至在凯奥斯备题时预想的几个答桉之外。
也正因此，他和祁未雨多聊了几句。
他告诉祁未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利用所有力量为己所用的方法’。”
他可以从祁未雨那一下变得有点失焦和茫然的眼神知道，对方完全没听明白他的这番话。
不过不要紧，很快他就会明白了，所有人都会明白。
……
第一天，总共一百三十六名农夫，在八名已经有了契约仆从身份的小队长的带领下，安排好住宿的房间，然后吃饭，休息。
第二天，农夫们被带着认东南西北、学会报数、以及一些基本的队列命令。
第三天，继续队列命令的学习。
一直到第十六天，进行了半个月队列训练的农夫们，终于再次见到了他们的领主老爷凯奥斯.李。
老实说，这段时间的训练，让农夫们愈加的迷惑了，居然练习不同的队列，老爷难道想让他们组成军伍？
可他们虽然都身体素质还不错，身高马大的，却没有人修炼灵气，如果上了战场，不就是纯粹的炮灰？
别说一百多人，就是一千多人，也挡不住一名高阶灵气士的全力灵气波，或是一头高阶魔兽的蛮横冲锋啊？
而且，他们训练的队列，要不断地变换队形，还要不停地奔跑、散开，几乎没有聚在一起做对抗姿态的训练，也没有给他们分发武器。
不过虽然有疑惑，一百多名农夫却都没有人有怨言——哪怕是私下都没有。
那八名已是契约仆从的队长自不必说，其他人知道八人成了契约仆从，也都明白他们在这里要做的事情肯定是领主老爷很重视的事，他们努力争取一下，说不定也能和祁未雨等八人一样，成为契约仆从。
另一方面，在这边练习队列和简单识字的强度都不大，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轻松，而伙食却好得离谱，天天都有肉蛋奶和水果，甚至每个人都能分发到控制体内魔石、魔法装置排异反应的抑制药剂，更是让他们确信，他们这些人绝对不是失去职业的废物，而肯定有大用。
领主是不会花大钱养废物的。
此时，凯奥斯依然是在那简陋的箱子堆起的台子上，看了八个小队分别演练了他们的队列。
虽然依然很不整齐，但至少每位队长喊出命令、喊出口号后，所有队员都能快速做出反应，走到大概的方位。
看完后，凯奥斯跟哈维点了点头，后者马上让其他侍卫去把马车上的箱子搬下来。
箱子打开，里面看着是一套套衣服的样子，农夫们都很好奇，但经过这几天的简单训练，倒是都强行忍住，因为这几天那八名队长都有告诉他们，半个月前的那他们八人能被老爷选中成为契约仆从，不仅因为他们识字、会数学，和之前他们的纪律表现也有关系。
凯奥斯让祁未雨和另一名队长派森一人选五名表现最好的成员出来，然后哈维带着侍卫过去，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套从箱子里刚刚取出的厚重马甲。
那马甲看着很厚，穿上也不轻，外部是细腻的皮革，里衬有密密麻麻的精细魔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装饰魔纹，而是有具体功能的真家伙！
发完马甲后，侍卫又给他们发一条条宽大的制式腰带，和一人一根的魔力棒。
这东西农夫们看着就很亲切了，他们在收割魔植、榨取魔力的时候，也都要戴这么一个制式腰带，挂满用来灌装的空魔力棒。
但是拿到腰带后，农夫们马上发现了不同，这些腰带并没有灌装的接口，而且给他们的那根魔力棒也是满魔状态。
按着哈维的指挥，祁未雨、派森以及他们两人选出来的各自五名农夫，穿上了马甲、腰带，又按着要求将那魔力棒插入腰带，将接管插入他们腹部的那个接口。
那管子还有个分流接口，接在马甲上面。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身装备的作用，这是让他们把魔力棒的魔力转化成自身魔力，再输入到马甲中，属于是以往农夫操作的反向了。
这让他们有点疑惑，如果要给背心的魔纹输入魔力，为什么不直接把魔力棒插背心上，做个接口应该很简单的事吧？
何必多做这么一套复杂的转接系统，由他们来做输入？
“1队，列巨力队。”哈维对已经穿完装备，并且接受完装备基本操作指示的祁未雨喊道。
突然接到命令的祁未雨赶紧按着这几天的训练，给他的五名队员下令。
五人立刻分散到五个角落，其中两人靠得近些，而祁未雨便走到两人前方一点的位置站定。
这时候，一名侍卫在铠甲外罩了一件较薄的马甲，走到了六人小队的中间。
“开始给马甲充魔，前三充一路线，后三充五路线，保持队伍位置。”哈维继续命令道。
虽然这马甲农夫们都是第一次见、第一次穿，但给马甲上的不同魔纹路线充魔，这却并不是什么难事，刚刚分发马甲的时候就已经被交代过了，实操起来比他们收割魔植的时候选择腰带上不同的空魔力棒灌装还要简单。
而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祁未雨等六人明显感觉到，一股魔力将他们各自连接在了一起，而身处六人中间的侍卫，则感觉到了一股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魔法增强效果，他的力量得到了显着的加强。
这一刻，不论身处其中的祁未雨等人，还是旁观的其他人，都意识到——他们激发了一个法阵！
“1队，缓步前进。”哈维下令。
有些紧张的祁未雨出声命令：“缓步前进。”
这时候，他和其他五名队员，才谨慎地迈开步伐，缓步前行。
那名在他们中间，受到他们法阵加持的侍卫，也跟着他们的速度前进。
一旦移动，相互之间的距离自然无法再准确保持，祁未雨等队员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输入到马甲魔纹中的魔力有推挤感或拉扯感。
很自然地，他们根据这种感觉，增强或减弱各自输入的魔力，保持着整体的魔力平衡，维持住了法阵。
前方，一名侍卫向着法阵内穿着马甲的侍卫冲了过去。
“停！”哈维再次出声。
祁未雨知道这命令是给他的，于是也是抬右手高声道：“停步，保持位置。”
六人都停了下来，继续保持那马甲侍卫在他们的队伍内。
冲进来的侍卫有5级，而马甲侍卫只有4级，但是此时，有法阵加持之下，马甲侍卫屈膝抬手，被对方抱肩一冲后，一步不退，竟是扛住了。
显然，法阵带来的力量增强魔法起到了作用。
“1队！列降灵队！”哈维再次命令道。
祁未雨马上跟着下令，他的命令要更加具体，包括他们的面向方向和以谁为队伍基准。
队伍迅速开始变化，六个人费了近十秒钟才把队伍重新列好，而后便听到哈维紧接而来的命令：
“重新给马甲充魔，前一充三路线，二、三、四充五路线，后二充一路线。”
虽然之前他们就已经给各自编了号，但突然听到这命令，还是有两名农夫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
好在祁未雨快速地提醒了他的队员，于是各人都按着命令，重新进行充魔。
这次，又是新一个新的法阵被建立。
原本在六人中间进行空手角力的马甲侍卫，因为失去法阵带来的力量加成，瞬间处于下风，连退数步几乎摔倒，还是另一名侍卫手下留情，他才没有立刻败北。
但新的法阵建立后，局势立马扭转，马甲侍卫竟是轻松地将比自己高了1级的侍卫推倒在地。
这一次，不是他自己受到了什么加成，而是对方受到了“限灵法阵”的削弱，灵气运转出现迟滞，灵气的使用大大受阻，实力至少削弱了20%。
站在凯奥斯身边，穿着一身法袍的中年魔法师轻声感叹：“魔植农夫并不是魔法师，用不了哪怕最简单的魔法，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激发的是什么法阵，如何实现，但控制魔力的输送，却是他们的本能……利用这一点，让农夫们组成了一个可以移动、可以变换的动态法阵！老爷，您这真是天才般的设想……”
凯奥斯回头看着他笑道：“阿德理安，你这是拍马屁的同时，顺便也夸了下自己吧？这些装备，不都是你一手造出来的么？”
名叫阿德理安的魔法师微微低头，语气恭敬：“我只是一柄锋利的剑，我究竟是拿来砍头还是切菜，能发挥多大的威力，还是看主人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