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项飞带着王浩明来到自己家，那个老旧小区的三楼。
“随便坐，这里面就我一个人住，不用拘束，随意一些。冰箱里有啤酒，也有饮料，喝什么你自己拿！”
“好的，飞哥，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就好！”
他走进卧室，王浩明在客厅里随意走着，摆弄摆弄那株“落叶生根”，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
打开易拉罐，刚喝了两口，抬眼看到沙发后面那幅油画。或许在这样平淡的家里它太显眼，王浩明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好像在验证它是印刷品还是手工画的赝品。
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不可能是真品，他和项飞这辈子都不可能把真品摆在家里。
“画不错吧？”项飞穿着家居服走出来，看到王浩明注意到那副画，不由得露出笑意：“一位老朋友挂在这里的。”
“怎么会选这幅画？向日葵这花可不怎么好看。”王浩明笑道。
“不好看归不好看，却是世界名画，美丽的花那么多，画家选向日葵也肯定有他的原因吧！”项飞神秘地笑了笑：“我那朋友选择这么一幅画，肯定也有她的一些考虑，总归不是随意的。”
“飞哥，你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当然，她叫贺平，是你那网吧曾经的老板，我一般叫她平姐！”
王浩明惊讶地叫出声来：“啊？我妈的画？为什么挂在这里？你怎么不告诉我？”
“平姐不让我告诉你的，要不然这幅画就发挥不了它该有的作用！”
“它有什么作用？”王浩民疑惑道。
“你把它拿下来！”
项飞看着他把油画从墙上摘下来，端在手里吹了吹灰尘，一不小心还迷了眼睛：“飞哥，这油画的作用该不是迷瞎我的眼睛吧？我的天，泪都出来了。”
接过来他手里的画，项飞把画翻过来，用钥匙拧掉螺丝，打开背板，把银行卡还有那封信拿出来。
这时，王浩明刚揉好眼睛，从项飞手里接过来信纸和银行卡，把后者放在茶几上，专心地看起那封信来。
一封短信没有多少内容，他却看了一遍又一遍，泪水再次涌出眼眶，把里面的沙尘一股脑全冲了出来。
“信我看了，银行卡没动过，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不过脱离当前困境应该够了，说不定游戏直播的启动资金也有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平姐作为母亲，该做的已经做到极致，剩下就看你的了。”
“飞哥，我……”
……
一天早上，项飞和二锤又来得很早，又正好碰到训练室的杨旭和清洁工郝姨。
把二锤支开，项飞叫住正想暗自离去的郝姨，把她带到杨旭身边：“干嘛不认你娘？”
两个人惊讶万分地看着项飞，表情却大不相同，杨旭脸上除了惊讶还有很多的羞愧成分，郝姨脸上却顿时流满泪水。
但是无一例外，两个人都沉默着，以此掩饰着内心的巨大波动。
项飞走过去把门关上，拿了张凳子让郝姨做好，又来到杨旭身边：“你是觉得打游戏丢人，还是觉得有一个当清洁工的娘丢人？以至于把这事瞒了那么久！”
“我们老家觉得我打游戏丢人，我觉得身边有一个当清洁工的娘丢人！”杨旭人还算实在。
听到这话，项飞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挥手制止心疼儿子的郝姨：“郝姨，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打坏的，只是帮你教训教训这不孝子！”
杨旭并没有还手，更没有以前那样咄咄逼人、性格张扬，却并不服气：“我身边队友不是工薪家庭就是干部子弟，还有一些土豪家族的公子哥，我只是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光蛋、穷光蛋！我如果把自己的真实情况交代出去，他们会把我当另类的，哪有穷光蛋打电竞的？”
“你确实不适合打电竞，这是有钱人的游戏，不是咱们这些贫民子弟该做的！”项飞冷静下来，长出一口气：“明天你不用来了，我和浩明说，你出去之后好好找份工作，学点技术，人生才刚开始。……”
“我不，经理，我求求你了，我除了电竞什么都不爱，做什么都没兴趣。而且你看到了，我是咱们这个队伍表现最好的，以后不是没有希望。”
“即使能打出名堂，你想好退路了吗？按年龄来说，还最多还能打三年，退役以后干什么？没有一技之长，以后怎么生活？电竞是干不了一辈子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就不走！”
项飞心一横：“那可由不得你，我现在还是经理，自己就能决定队员的去留，我现在通知你，你被战队解聘了。”
杨旭终于崩溃，泪水肆意横流，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甚至都不用手擦一下。
这时，一直没动的郝姨走过来，突然跪在了项飞面前，他赶紧去扶，却始终扶不起来，只好自己也跪下去。
“郝姨，你这是干嘛？我是在帮你劝儿子啊！”
“小飞经理，俺知道你是个好人，也一直在帮俺，俺打心眼里感谢你。”郝姨的眼泪已经流光，话语里满是无奈和心酸：“杨旭喜欢打游戏，我以前打过、骂过，但是改不了，没办法，天生是个孽种。不过既然打游戏能赚钱，你就让他打两年吧，不然从这儿出去也省心不了。”
“可是他以后怎么办啊？”
“以后再说以后的，自己选的路，就是要饭也得认，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把郝姨扶起来，项飞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推着椅子来到杨旭跟前坐下：“杨旭，你觉得自己以前做对了吗？”
“不对！”杨旭低着头小声说道。
“错在哪里？”
“隐瞒自己的身世，不认我娘，还有就是走上电竞这条路！”
“那以后怎么做呢？”
“挺直腰板，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农村人，还有就是打好电竞，争取早日成名。”
“你是决心一条路走到黑了？”
“没办法，都走到这儿了，放弃太可惜，把它走完再说。实在走不下去，再换条路走！”
“这样吧！我允许你继续留在云水谣，但是你得跟我做个保证！”
“什么保证？”
“一年之内如果打不出名堂，就甘心撤出去，别继续在这儿耽误功夫。想想郝姨，她太不容易了，人这辈子不能太自私了！”
“我答应你！”
“另外，我会和浩明说下，为你们娘儿俩单独租一套小平米房子，让你们下班能回一个家。至于你们相不相认我不要求，你们自己看着办！”
“谢谢经理！”
“好好谢谢你娘吧！这是一个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