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水往酒碗里倒的酒是黄褐色的,随着酒液缓缓流入碗中,一股浓郁而又独特的酒香很快弥漫开来。
这酒香与方均平日里所喝的灵酒截然不同。
灵酒一定带着灵气。
而此酒的香气却更加醇厚质朴,带着一种凡间水果的香甜气息。
方均闻到这股酒香,心中不禁有些诧异,微微探出神识,顿时惊讶地发现,酒碗里的酒,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
这可不是灵酒,而是凡酒,凡人喝的果酒!
余德水很快就倒好了三碗酒,先后将三个酒碗放在方均、施光印和自己面前。
之后,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微微举了举,笑道:
“这是我用院里那棵老桃树结的果子酿的,没什么灵气,但胜在清甜,你们尝尝。”
方均端起面前的粗陶酒碗,指尖触到碗壁的微凉,看着碗中澄澈的黄褐色酒液,鼻尖萦绕着纯粹的桃果香。
他轻轻晃了晃酒碗,对着余德水举了举碗,随即浅酌一口。
清甜的果香瞬间在他舌尖绽开,带着一丝微酸的余韵,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缓缓蔓延至胸腹。
没有磅礴的灵气冲击经脉,没有玄妙的道韵滋养神魂,却有一种久违的质朴与安宁,像极了他小时候水叔给他喝过的果酒时的滋味。
这种果酒的好处就是,想要喝醉是很难的。
方均放下酒碗,笑道:
“余副掌门这酒真是不错,比许多灵酒更得滋味。这般清甜纯粹,喝的是酒,更是岁月沉淀的心意。”
余德水闻言呵呵一笑,眼中露出一丝追忆的眼神:
“方小友说得在理。我这人修仙修了一辈子,到临死前,却还是觉得凡间的滋味最踏实。这桃树是我亲手栽的,果子是我亲手摘的,酒是我亲手酿的。”
方均心中微动,再次端起酒碗,对着余德水认真一敬:
“能饮此酒,是小子的荣幸。多谢余副掌门的好酒!”
余德水呵呵一笑,端起自己的酒碗,和方均一起将果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他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随后又拿起陶坛,分别给方均和自己倒满一碗酒。
他倒完酒后,放下陶坛,缓缓说道:
“方小友,说实话,我属实没有想到你这位当初的筑基修士,竟然在短短两百多年就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
“贵宗的运气羡煞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你这般天赋与机缘并存,实在是难得啊。”
方均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说道:
“余副掌门千万别这么说。小子纯粹是运气好,算不得什么。小子倒是听闻贵宗的龙天涯、曲心才两位道友正在闭关,数十年后,贵宗将多出两名元婴修士出来。”
余德水闻言,却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说道:
“进阶元婴哪有那么简单,更别说稍有不慎,便可能身死道消。极光圣地姓钱的小子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说实话,龙天涯和曲心才两人若是能在第三次冲击元婴成功,我就很满意了。
“施师弟就是第三次冲击元婴成功的,那其中的艰难与凶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施光印坐在一旁,听到余德水提及自己的往事,脸上也露出一抹感慨之色,说道:
“余师兄说得是,冲击元婴那一次,我至今都记忆犹新。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若不是心中有一股坚定的信念支撑着,恐怕早就放弃了。”
方均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 没有说话。
他本以为,余德水接下来会谈登仙岛侵占望潮村一事,可没想到的是,不但是余德水,就连施光印也都根本没有谈论登仙岛半个字的意思。
他俩提都没提此事。
不知不觉间,一坛果酒已经被他们喝得差不多了。
余德水微微有些熏醉的意思,说道:
“方小友。今天这坛果酒喝完,只怕今年再没有了。这老桃树结的果子有限,酿的酒也不多。”
方均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余德水又说道:
“好了,施师弟,你带方小友回去吧。”
施光印连忙起身,恭敬地应道:
“是,余师兄!”
说完,他目视方均:
“方道友,我们走吧。”
方均对此次谈话竟然没有丝毫涉及登仙岛一事感到奇怪,但也知道到了该走的时候。
“余副掌门……”
他正准备起身向余德水告辞,却见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
他的头枕在手臂上,打起了鼾声,脸上带着一丝安详的神情,仿佛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
方均微微一愣,看向施光印,说道:
“施掌门,这……”
施光印似乎见怪不怪,笑了笑,说道:
“方道友勿忧。余师兄一高兴就会喝成这样子,待一会儿自己会醒来。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休息了。”
方均点了点头,带着满腹奇怪,跟着施光印离开了这个农家小院。
临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这里。
那简单的木栅栏、破旧的木门、小小的茅草屋,以及屋前那口古井和石桌石凳,都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感。
他不由再次想起向阳村的方家,暗叹一声。
施光印亲自将方均送回他的院落,并说道:
“方道友,这几天我就不过来打扰你了。过些时候,无双城和极光圣地的朋友过来,到那时,我们再聚在一起,商量望潮村的事。”
方均说道:
“没问题。一切但凭施掌门安排。”
…………
一连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神剑宗的人过得很是平静。
方均除了静心修炼之外,时不时跟郑晨瑾、李浩轩、丁香宜他们聊聊天。
黎媚娘自从那天晚上的事后,就再没有找过方均和神剑宗的人。
施光印也因为事先打过招呼,这几天并没有过来。
不过,第五天下午,方均修炼的时候,郑晨瑾来找他。
他告诉方均,施光印却来了。
施光印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来的。
一个女人。
一个和方均很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