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孙国的王帐,是用整张整张的黑牦牛毡搭建而成。
边缘垂着打磨光滑的兽骨串,风一吹就发出“哗啦”的轻响,像极了草原上的呜咽。
帐内正中。
一个黄铜炭火盆烧得正旺,火星子偶尔溅出来,落在铺着的狼皮地毯上,很快又熄灭,只留下一点焦黑的印记。
乌孙国王昆莫坐在铺着虎皮的王座上,手里捏着昆田从楼兰传回的信报。
他的目光扫过信上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重量,压得他胸口发闷。
“汉军列阵时,银甲能映亮半边天,呐喊声震得沙丘都在抖,匈奴降骑绕城跑的时候,马蹄声像打雷,连地面都在颤。”
“楼兰城外的黄沙,真的变成了能种庄稼的黑土,路边的树苗一夜之间就长粗了,溪流里的水甜得能直接喝,楼兰以及各国使者都说是‘天命’。”
“刘封说,十日之内要乌孙给答复,要么归附,要么……要么就等着他领兵来乌孙国‘问罪’。”
昆莫猛地把信报“啪”地拍在案几上。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盆里木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乌孙众文武压抑的呼吸声。
“大王!绝不能归附啊!”
左将军率先站起来,脸上的刀疤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狰狞。
他双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声音像炸雷一样响:“我们乌孙有四十万骑兵!漠北的鲜卑人还还在,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未必打不过汉军!”
“那楼兰的变化,肯定是汉人搞了什么鬼把戏!说不定是用了什么药粉,让草长得快了点,哪有什么‘天命’!”
他的话刚落,帐内几个年轻的将领就跟着附和。
一个个脸涨得通红,手按在武器上,一副随时要冲出去拼命的样子。
“左将军说得对!我们乌孙勇士从来不会低头!”
“跟汉人拼了!就算死,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什么‘帝后’,什么‘苍胡’,都是汉人编出来唬人的,他便是要吞并我们!”
主和派的右相却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花白的胡须垂到胸口,走路时脚步有些蹒跚,得扶着身边的木杖。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目光扫过那些激动的将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道:“诸位将军,先冷静些。”
“汉军能打败南匈奴,还能歼灭三十万鲜卑先锋,这战力不是吹出来的,我们派去的细作亲眼看到,鲜卑人的尸体堆得像小山,血流得能染红溪流。”
“楼兰的变化,于阗、焉耆的国王都亲眼见了,他们都传信说,从边界到王城,千里之内全是沃土,连戈壁都变成了草原,这绝不是什么‘药粉’能做到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忧虑,声音也沉了下去:“若是真违逆了‘天命’,又得罪了汉军,乌孙恐怕……恐怕会像以前的月氏国一样,被灭族啊。”
右相的话像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浇在主战派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