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周身的温度急速下降，好像被锁进了冷库。
房间的灯还亮着，林盼秋却觉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唯有吉赛尔扭曲的面容清晰得可怖，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质问，但林盼秋只能听到近乎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眼眸里流出浓墨似的泪水，绝望、痛苦、仇恨交织在一起，嘴角被鲜血染得越红，就衬得皮肤越像没有生气的白。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林盼秋的大脑如同被掀翻的桌子，所有的思绪都掉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欠我一条命，难道不该还我一条命吗？”
如同被植入了某种指令，林盼秋神情恍惚地进入浴室，打开浴缸上方的花洒，沐浴在血水之中。
耳边徘徊着刺耳的哭泣声，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臂弯里竟然躺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
那婴儿似乎也意识到她在看自己，嘴角露出了一抹狡诈的笑容。
不，不可能……
她什么时候生下的孩子？为什么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无论是怀孕还是孩子的生父，她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行，她还要参加舞蹈大赛，她的人生不能为了一个孩子改变，她才十九岁，她根本没想过要个孩子。
慌乱之中，她看到浴缸边上放着的修眉刀。
林盼秋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发生的事，就是她割腕自杀，被程小漫发现。
不过，这一小段记忆，倒是给楚遥提供了很多信息。
林盼秋和吉赛尔有过非常相似的一段人生经历，两人都在准备舞蹈大赛的过程中怀孕，而林盼秋选择生下了孩子，放弃比赛；吉赛尔却在她的劝说下打掉了孩子，选择了比赛。
截然不同的选择，却并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带来幸福。
林盼秋生下楚婉盈的时候，才十九岁，还在上学，她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毫无准备。
除了迷茫以外，这个孩子给她带来更多的则是“恐怖”。
而后的近二十年里，楚婉盈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令她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对幼童产生了厌恶。
但放弃孩子的吉赛尔也没有获得林盼秋以为的“胜利”，冠军的名号纵然响亮，却无法改变她的人生。
她说过的一句话，很令楚遥在意。
“如果我要的是钱，我就不会选择我现在的身份，至于一个破舞团，你觉得我稀罕吗？”
她要的不是简单的金钱，也不满足于舞团团长的地位，那被她放弃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霓裳舞团在帝都舞蹈圈子里的地位，可不是她说的“一个破舞团”，团长林盼秋在最好的大学的舞蹈系任教，足以说明舞团的重要性了。
帝都有什么好的演出机会，有什么新鲜的编舞，都是霓裳舞团先挑，剩下的才轮到其他的舞团。
就算是被霓裳舞团拒绝的邀约，都是别的舞团想抢都抢不到的。
吉赛尔虽然天赋异禀，但也只是依靠舞团生存的舞者，摆在她面前的另一个选择，到底有多动人？
不过，楚遥暂时是无从得知了。
她缓缓睁开眼，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啊？我刚不是说过，还有十八分钟吗？”楚逍将自己的手表递给了楚遥，只过去了几秒的时间。
天眼回溯的时间越短，也就证明楚遥的熟练度越高。
还有另一枚项链需要回溯，但刚才的那段记忆太过黑暗，令她有些疲惫了，还是晚些时候再看吧。
“你知道了什么？”楚逍好奇地问道。
楚遥简单提了一下吉赛尔和林盼秋之间的矛盾，以及吉赛尔说的那些话，听得楚逍大为震惊。
“这么说来，这个舞蹈大赛还挺不吉利的，无论选择去还是不去，都没有好下场啊。”楚逍摸了摸下巴，“不过，如果我是林盼秋或是吉赛尔，我一定会选择去。”
“嗯？”楚遥倒不是对他的想法产生了疑问，而是没想到他作为男性，居然会把自己代入到女性的视角。
“很简单啊，我要是能拿冠军，冠军的头衔是跟我一辈子的。但孩子……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楚逍直白地说道，“哪怕孩子的父亲很有钱，从他出轨的那一刻，我就会知道，他还会有更多的情人，更多的私生子。那我的孩子一定能是他最喜欢、最受益的那个吗？”
真心瞬息万变，谁能保证自己可以用孩子拴住别人的一生呢？
“你这么说的话……”楚遥也陷入了沉思，楚婉盈诞生以后，楚伯庭的确没有更多的孩子了。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但楚婉盈刚出生的时候，楚伯庭也不算是完全无法生育的老年人，为什么他没有更多的私生子了呢？
有一种可能，就是林盼秋手里有楚伯庭的把柄，以此来威胁他，不能生育更多的孩子。
但是，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呢？
楚遥从林盼秋的记忆里，感受到最多的就是恐惧，而不是她借孩子上位的自豪。
林盼秋可以欺骗所有人，但她的内心却不会欺骗她自己。
太奇怪了，哪怕证据确凿，且林盼秋也从未反驳过自己就是林茉儿，但她们俩怎么看都是两个不同的人。
回到房间后，楚遥还在思索这件事，就连和黎晏打包午饭和晚饭时，都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不过，黎晏很理解她这种状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也都需要自己思考的空间。
自助餐厅供给的食物非常丰富，除了常见的家常菜，还有像清汤官燕、蟠桃雪蛤、八仙盘这类少见的特色菜，风味遍布全球各地，有一些连游历诸国的黎晏都没有尝试过的菜品。
两人将各色菜品都拿了一些，而黎晏转到点心区域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道：“你刚才拿蒸饺了吗？”
“蒸饺？没有。”楚遥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你也没有拿蒸饺，但是蒸饺少了一份，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