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西山坡的枯草染成一片赤褐。
刘醒非擦拭着那杆黄金大枪,枪身流转的金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按捺不住的心火。
他此时功力渐渐在激增。
自他成为天花板后,实力已经很难再有精进了。
现在又有了提升,他是心痒,技痒,恨不能一拭锋芒。
不过现在不急。他想,总有一天要提着这杆枪走出这片山坳,让这世上的人知道他的厉害。
可这一天迟迟未到,枪缨上的红绸还没沾血,门外的尘土却已被杂乱的马蹄踏得沸反盈天。
“叔叔,是青瓦军!”
月儿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小女孩扒着门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们的旗子……是破了的青瓦旗!”
刘醒非猛地站起身,黄金大枪在掌中轻颤,仿佛也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这些时日,他经常听小月儿说话,时不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青瓦军的事。
这名号在乱世里像一道催命符。
有人说这名号是他们自己取的——以天为瓦,青天朗朗,倒也算得个响亮的名头。
可更多人暗地里说,那是因为他们连一片遮身的瓦都没有,风餐露宿,才得了这么个嘲讽似的称呼。
越缺什么,越要喊什么,就像饿疯了的人总念叨着山珍海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们是天宝大将军的残部。”
月儿的声音压得更低,小脸上满是惊惶。
“我听说过,从前天宝大将军带着地宝、人宝两位兄弟起兵,本想平定乱世,结果被五虎大将军联手打散了。三位将军都死了,剩下的人就成了没头的苍蝇,走到哪抢到哪……”
刘醒非眉头紧锁。
五虎大将军威名天下,谁会收留他们的败敌?
这些人早已成了丧家之犬,流浪的日子久了,军纪荡然无存,传言里他们不仅劫掠村镇,饿极了时连人肉都吃。
这般凶徒,竟真的闯到了自己的地界。
门外的叫骂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刀剑碰撞的脆响和妇人的哭喊。
刘醒非握紧枪杆,指腹摩挲着枪身上雕刻的云纹,一股窃喜,油然而生。
此番他实力有所长进,正是需要对手的时候。但刘醒非有自知之明,恐怕他此时还没有五虎大将那样的实力,所以这种被五虎大将击败的青瓦军,就成了很好的磨刀石了。
“躲好,别出来。”
他对月儿说完,猛地拉开木门。
晚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十几个溃兵正围着村口的老槐树撕扯着什么,他们的军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破烂的衣袍下露出嶙峋的肋骨,手里的兵器不是锈迹斑斑的刀,就是断了尖的矛,唯有头顶那顶破得露了窟窿的头盔,还能辨认出青瓦军的样式。
“哪来的野狗,敢在爷爷的地盘撒野?”
刘醒非大喝一声,黄金大枪在夕阳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枪尖直指为首的独眼汉子。
独眼汉子缓缓转过身,脸上一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痕扭曲着,像条爬动的蜈蚣。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露出黄黑的牙齿:“又来个送死的?小娃娃,你这枪倒是金贵,不如给爷爷炖了汤喝。”
周围的溃兵哄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嗜血的疯狂。
他们太久没见过像样的兵器,更没见过敢主动挑衅的人,那眼神像是盯上了肥肉的饿狼。
刘醒非却笑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哪怕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战场,不是声名赫赫的对手,可手中的枪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黄金大枪在他掌中一转,枪缨如烈火翻卷:“要枪?那就自己来拿。”
独眼汉子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为暴怒。
他挥刀便砍,刀风裹挟着腥臭的气息直逼面门。
这把刀,不仅有锈,更粘了金汁之为物,轻轻碰破点皮,都有可能要人的命。
刘醒非不闪不避,黄金大枪陡然刺出,枪尖点在刀锋侧面,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柄锈刀竟被震得脱手而飞。
溃兵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看着那杆金光闪闪的大枪,又看看刘醒非年轻却冷冽的脸,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惧色。
刘醒非持枪而立,枪尖斜指地面,一滴血珠顺着枪身缓缓滑落,在尘土里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他知道,今天这一战,或许算不上“打出去”的开始,但至少能让这些乱世里的恶狼明白,有些地方,不是他们能撒野的。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夜色从山坳里漫上来。
黄金大枪的光芒在暮色中愈发夺目,像是在宣告,刘醒非的枪,终于要见血了。
寨门前的空地上,刘醒非提枪而立,玄色劲装在山风里猎猎作响。
方才的出手,刘醒非已经展示了他的力量,至少暂时,震慑住了这些溃兵。
他们既然是兵,还是溃兵,自然是见过阵仗的,已经看出刘醒非的厉害,就他们这些小兵,上去多少恐怕都不够对方杀的。
再说,就算能够蚂蚁啃大象,但摆明了最先上的最先死,只有最后坚持下来的才可能活。
那么问题来了。
谁愿意先上?
山坳里的骚动几乎在瞬间响起。
原本散落各处的青瓦军卒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迅速收拢成队,甲胄摩擦声、兵刃碰撞声顺着风势涌上山来。
刘醒非眼角微抬,已知对方绝非乌合之众——这等应变速度,寻常溃兵断难做到。
两道身影很快从队列中走出,踏着碎石子路直奔寨门。
前头那人身形矮胖,肚子滚圆如鼓,却偏生脚步轻快,落地时竟悄无声息,手里那柄长柄大刀足有五尺长,刀身阔如门板,被他单手提在身侧,仿佛不过是根木柴。
紧随其后的是个瘦高个,肩窄腰细,却扛着一杆通体漆黑的大枪,枪缨是暗沉的暗红色,枪尖在日光下泛着哑光,一看便知饮过不少血。
“你就是这破寨的头?”
胖子嗓门洪亮,像是在敲铜锣。
“俺叫周山,他是元昭。我们要占这山头,你识相点,把寨子交出来,俺们可以让你当个老三,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
元昭没说话,只是用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刘醒非,手里的黑枪轻轻一顿,枪尾在石板上砸出个浅坑,算是无声的威慑。
刘醒非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方才他已经亲眼看过了山下动静,青瓦军虽将村庄围得水泄不通,却始终没放一把火,更没伤了半个人。
这与寻常溃兵不符。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兵荒马乱,能做到这点的正规军队,已是难能可贵。
更不要说——溃兵。
他心里忽然起了个念头——若是寻常溃兵,烧杀抢掠是家常便饭,收编过来只会带坏本部风气,毕竟学坏三日易,学好十年难。
可这支青瓦军,分明是有军纪在身的。
倒是可以吞而并之。
“占我的寨子?”
刘醒非缓缓挥动黄金大枪。
“既是军人,便按军规来。你们想当老大,得问问我手里的枪答应不答应。”
周山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个狂徒!俺们正想领教领教,你若能赢了俺兄弟俩,这老大的位置让你坐又何妨!”
元昭也跟着点头,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显然对自家武艺极有把握。
他们原以为这山寨头领不过是乡野匹夫,没想到竟敢接下赌斗,正好借此立威。
刘醒非枪尖斜指地面,青石上立刻沁出一道浅痕:“点到即止,分胜负便好。赢了,你们归我;输了,这寨子依旧是我的。”
山风忽然转急,卷起地上的尘土。
周山将大刀横在胸前,刀身映出他狰狞的笑:“废话少说,看刀!”
刀锋破风的锐啸骤然炸响,周山那柄门板似的长柄大刀带着千钧之力,朝着刘醒非头顶劈落。
阳光被阔大的刀身遮断,一道浓重的阴影瞬间将刘醒非笼罩,连空气都仿佛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压得凝滞。
“来得好!”
刘醒非低喝一声,手腕翻转,黄金大枪顺势上挑。
枪身通体金黄,比寻常长枪粗了近半,乃是他用降术升级后的利器,此刻枪尖斜指苍穹,稳稳迎向刀背。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宛如惊雷在寨门前炸响。
两股巨力碰撞的刹那,刘醒非只觉一股狂暴的力道顺着枪杆涌来,手臂肌肉猛地绷紧,虎口竟隐隐发麻。
他手中的黄金大枪竟如被巨锤击中的弹簧,从枪尖到枪尾疯狂震颤,嗡鸣不止,枪杆上符纹雕刻的龙纹仿佛都在这震颤中活了过来,扭曲变形。
“好强的力气!”
刘醒非心头一凛。
这股力量之猛,竟丝毫不逊于他之前面对的那位身披狮子铠头盔一身精致耀眼银甲的五虎之一——马步高!
马步高是五虎之一,站在这方世界的顶级大佬人物。他一身神力,顶级军武的功夫,当日把刘醒非打得好苦。
这还是马步高一直在放水。
如果动真格的,搞不好刘醒非这样的天花板也会死。
可知马步高的厉害。
而眼前这个周山,至少在力量上,竟能与之比肩。
刘醒非不敢怠慢,双臂猛地发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住枪杆,硬生生将那股震颤压了下去。
枪身的嗡鸣渐歇,却仍能感觉到周山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来。
“吃俺一刀!”
周山吼声如雷,刀势不停,横劈竖砍,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他身形虽胖,动作却灵活得惊人,脚下步法迅捷,辗转腾挪间竟毫无滞涩,刀风扫过地面,碎石飞溅,尘土飞扬,速度之快,远超常人对胖子的想象。
刘醒非脚踏七星步,黄金大枪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动的金光,将周山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一接下。
他很快便发现了对方的破绽——周山的刀法虽刚猛,却太过粗糙,翻来覆去不过是些大劈大砍的路数,招数陈旧,更不懂留力收劲,每一刀都拼尽全力,看似凶猛,实则后劲难续,且破绽百出。
“左飞龙探爪!”
刘醒非看准一个空当,枪尖陡然变向,如灵蛇出洞,带着一道残影直刺周山肋下。
这是飞龙九大式中的第一招,也可以和第二招合用。
专门是以巧破拙。
但对于周山,倒是不必用太多的花巧。
老老实实施展第一招,足矣。
然而,枪尖刺在周山身上的刹那,却发出“笃”的一声闷响,仿佛刺中了一块厚实的铁板。
刘醒非只觉枪尖被一股巨力弹开,竟未能刺入分毫。
他定睛看去,只见周山身上的甲胄层层叠叠,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外层的铁甲下似乎还裹着锁子甲,甚至能隐约看到内衬的皮甲轮廓——竟是三层,甚至可能是四层重甲!
普通人不说有没有条件这样干。
就算有,披得起么?
这么重的铠甲,很多武将披上了,要立刻上马,坐在马上才能支撑得住。
如果是没马,光在地上走,都不要打,要不了多久,光这走路也把力气消耗干净了。
但是周山拥有远超常人的神力,披这么多重甲,仍然可以不用骑马和在地上行走。
这是一支溃军。
也就意味着,周山如此模样是他常态的打扮。
他就一直披这么厚,这么重的铠甲和众多军士一起走。
想想都恐怖。
这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嘿嘿,挠痒痒呢?”
周山狞笑一声,浑然不觉方才那一枪有多凶险,反手又是一刀劈来,力道竟比之前丝毫不减,刀风更显狂暴。
刘醒非闪退两步,避开刀锋,眉头微微皱起。
这周山不仅力大无穷、速度惊人,这身重甲更是防御惊人,寻常攻击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他手中的黄金大枪仍在微微发烫,方才那一刺的反震之力,让他手腕有些发酸。
看来,要拿下这员猛将,光凭寻常招数是不够了。
刘醒非眼神一凝,黄金大枪缓缓抬起,枪尖直指周山面门,枪身上的龙纹仿佛在这一刻苏醒,隐隐有龙吟之声低啸。
二人再战。
这时,刘醒非已经隐隐握有胜算了毕竟他在技巧上高出周山太多。
也就是他不想废了周山。
这么好的天赋,直接毁掉,太过可惜最好当然是收服了。
要对付周山,只需要施展技巧,削他的持刀手指,或是直接攻击他的面门。
虽然周山一身重甲,可他的头上也只能戴一顶头盔。
不说刘醒非可以挑掉他的头盔。
或是扫落,打掉,都可以。
便是不做如此之事,直接枪扎他的面门,也足以杀掉他了。
只是周山如此的天赋,真要杀,太过可惜,纵是刘醒非,也一时间不忍下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