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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公平集时,盛夏的暑气正浓,古城墙的阴影里挤满了纳凉的人,市集的石板路上黏着西瓜汁和烂菜叶,空气中混杂着汗味与各种货物的气息,热闹得近乎嘈杂。与守诺盆的凝重不同,这里本该是买卖公道的去处,此刻却像个失衡的天平,处处透着投机取巧的浮躁——摊位上的衡镜歪歪扭扭,有的镜面朝买家倾斜,露出底下藏着的小石子;有的朝卖家翘起,秤杆被砝码压得弯了腰;卖酒的摊位前围着几个怒目圆睁的汉子,酒坛被砸在地上,流出的液体清得像水,混着碎陶片在地上蔓延,像一滩没擦干净的污渍。

“昨儿个赵铁匠的铺子让人砸了。”卖菜的老婆婆把秤砣攥得紧紧的,秤杆上的刻度被磨得发亮,“他给人打锄头,说好用三年的钢,结果掺了铁渣,锄头用了三天就卷了刃。买主找上门,他还嘴硬说‘是你不会用’,最后被人堵着门骂,铺子的门板都被卸了一块。其实赵铁匠以前不是这样,他爹在世时,打出来的农具能传三代,现在啊,眼里就只剩银子了。”

陈砚的纳煞镜悬在市集上空,青光穿透燥热的空气,照向中心的公正石。那块刻着“买卖公平”的巨石果然如镜中所见,主衡镜的裂缝从镜面一直延伸到石座,裂缝里渗出的黑气像条小蛇,缠在周围摊位的衡镜上,让本就倾斜的镜面晃得更厉害。最触目的是市集角落的“诚信碑”,碑上刻着历代守信商贩的名字,此刻却被人泼了墨,黑色的墨汁顺着名字流淌,像在给这些名字抹黑。外地贩子留下的空箱子就在碑旁,箱子上的“投机取巧”四个字被黑气滋养得愈发清晰,每个字都像只贪婪的眼睛,盯着市集上的每一笔交易。

“不是公平太脆弱,是‘多赚一个是一个’的念头在压歪秤杆。”陈砚的指尖划过纳煞镜,镜中放大的衡镜秤盘露出底下的机关,这些机关不是一天做的:有的在秤盘里藏了铁片,有的在秤砣里灌了铅,有的在秤杆上动了手脚——这些偷偷摸摸的算计,被偏私煞放大,让衡镜彻底失去了准头,“人总以为‘占便宜’是本事,却忘了秤杆上的星,本是‘良心’的刻度。赵铁匠掺铁渣,不是手艺不行了,是看着别人投机取巧赚了钱,心里的秤先歪了;买主砸铺子,不是脾气坏,是被辜负的信任比锄头卷刃更疼。衡镜倾斜不是要惩罚谁,是在说‘你看,连石头都比人心公道’。”

阿依从行囊里取出守诺盆带回的竹篮,放在公正石上。竹篮底部的“诚信”二字在青光下亮起,光束顺着主衡镜的裂缝钻进去,裂缝处的黑气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有缕光落在赵铁匠的铺子里,照出他爹留下的工具箱,工具箱里的锤子上刻着“不欺客”三个字,旁边还压着张发黄的账单,上面记着“给李家庄打锄头,钢三钱,工钱两文,分文未多取”——这些被利欲掩盖的规矩,像埋在账本里的种子,只要见光就会发芽。

“你看,公道藏在老规矩里,改不了的。”阿依指着那缕光,“偏私煞能压歪秤杆,却压不垮刻在骨子里的本分。赵铁匠爹打农具时,总多烧一炉火,说‘钢火足,用着才不亏心’;他收工钱时,总给穷苦人抹个零头,说‘日子难,能帮就帮点’。这些藏在账本里的暖,就是衡镜最想照出的真公平。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它把秤杆扶正,让这些老规矩重新立起来。”

跟着老婆婆往公正石走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个耐人寻味的现象:越是只做熟人生意的摊位,衡镜歪得越轻。巷尾的老茶馆里,掌柜的给客人续水时总多倒半杯,说“老主顾,不差这点”,他桌上的小衡镜虽然也有点斜,却能稳稳地立着——熟人社会的信任,像块压舱石,能稳住投机的风浪。

“熟人间的信任有分量,能压得住贪心。”阿竹的铜镜突然贴近茶馆的衡镜,镜中映出赵铁匠的记忆:他小时候看爹给人打镰刀,刀刃磨得发亮,爹说“这是王大伯家的,他要割麦子,钝了会累着”;有次他偷偷在秤盘里放石子,被爹用尺子打了手心,说“秤杆歪了,人心就歪了,一辈子都直不起来”——这些被利欲盖住的教诲,成了对抗偏私煞的微光,“贪心不是天生的,是被‘别人都这样’的念头带偏的。偏私煞只敢用赵铁匠的错处做文章,却不敢让人知道他夜里偷偷给买主的锄头重新淬火,说‘至少得让它能用一年’。就像被风吹歪的树,根还扎在土里,只要没人再推它,早晚能长直。”

在公正石前,他们见到了那个被砸铺子的赵铁匠。他正蹲在诚信碑旁,用布蘸着水擦碑上的墨汁,布都擦黑了,也没擦掉多少。看到陈砚等人,他突然把锤子往地上一扔,锤头砸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我爹临终前说‘咱家的铁,得比金子还实在’,我现在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那买主其实是我发小,小时候总把糖分给我吃,我却骗了他,这脸啊,比被砸的门板还疼。”

纳煞镜的青光落在那把锤子上,锤头突然发烫,映出赵铁匠爹的虚影:他站在铁匠铺前,对着刚打出的镰刀哈气,检查钢火;他把赚来的钱分成三份,一份家用,一份修工具,一份接济穷人;他临终前,攥着赵铁匠的手说“钱是赚不完的,良心丢了,就找不回来了”——这些被遗忘的嘱托,像把无形的尺子,量出了现在的偏差。

“错了就改,锤子还能打出好东西。”老婆婆把自己的秤递过去,“你看这秤,秤砣是铁的,心也得是铁的,才能称出公道。”

公正石的黑气在这一刻剧烈翻涌,无数倾斜的衡镜影像从黑气中冲出,像要把所有试图扶正的人都绊倒。陈砚让市集上的商贩都来说说自己“最亏的一笔买卖”,不管多小。

“我给张奶奶称白菜,称多了半斤,没要她钱,她后来总给我送咸菜,比半斤白菜值多了。”卖菜的小伙子挠着头说。

“我卖布时,把瑕疵品挑出来便宜卖,有人说我傻,可现在他们都只买我的布。”布庄的掌柜笑着说。

“我爹以前给人修鞋,收了钱却多缝了几针,说‘这样耐穿’,现在那些人还带着孩子来修鞋。”修鞋匠拍了拍工具箱。

随着这些话出口,公正石上的主衡镜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裂缝开始愈合,倾斜的镜面缓缓放平。周围摊位的衡镜也跟着摆正,秤杆上的星重新变得清晰,像无数只明亮的眼睛。那个卖假酒的贩子不知从哪冒出来,抱着酒坛跪在地上,说“我把钱都退回来,以后再也不骗人了”;赵铁匠把重新淬火的锄头送给发小,发小接过锄头,说“以后还找你打农具,这次我盯着你做”。

老婆婆的菜摊前排起了长队,有人说“就信您的秤”;老茶馆里坐满了人,掌柜的笑着续水,说“今天茶水免费,算给大伙赔个不是”;孩子们围着诚信碑,用小手擦掉碑上的墨汁,露出底下“张老实”“李公道”的名字,念得奶声奶气。

离开公平集时,老婆婆送给他们一把新磨的秤,秤杆上的星像嵌着的碎钻。“衡镜说,谢谢你让它明白,公平不是不赚钱,是赚得踏实,花得安心,就像这秤,两头平了,心里才舒服。”她望着重新平稳的衡镜,镜面映出市集的热闹,像幅活起来的画,“就像这公平集,既有讨价还价的烟火气,也有童叟无欺的规矩,两样都有,才算没白在这世上做回买卖。”

马车继续前行,前方的路被初秋的凉风扫过,路边的高粱红了穗,沉甸甸地低着头,像害羞的姑娘。远处的山谷里,传来采菇人的歌声,婉转悠扬,带着丰收的喜悦。纳煞镜的镜面中,一片被迷雾环绕的山林正在缓缓显现,山林里的树干上挂着能映照方向的“引镜”,这些镜子能照出迷路者的归途,镜中会出现回家的路,越是心焦,镜面越模糊,越是平静,路径越清晰,当地人称之为“归林谷”。传说归林谷的引镜能让人找到回家的路,却在最近频频失灵,镜中映出的路弯弯曲曲,甚至通向悬崖,不少采菇人在山里迷了路,连最熟悉地形的向导都叹了口气,说“这林子像活了似的,故意绕人”。

“是‘迷踪煞’在作祟。”一个背着竹篓的采菇人告诉他们,“上个月有个探险队进谷,说要找传说中的宝藏,在引镜上乱刻乱画,说‘路是人走出来的,不用这破镜子’,从那以后引镜就不对劲了。现在连白天都能听见山里有哭声,像是迷路的人在喊娘,听得人头发都竖起来。”

纳煞镜的青光中,归林谷的景象愈发清晰:山林里的引镜果然一片混乱,有的镜面映出悬崖,有的照出深潭,有的干脆一片空白;雾气比别处浓,白蒙蒙的,能见度不足三尺,雾气中隐约有无数个岔路口,每个路口都挂着相似的路标,让人分不清真假;探险队留下的绳索和工具扔在引镜旁,上面刻着的“征服自然”四个字在青光中格外刺眼,煞气正顺着这些刻痕钻进引镜,让归途变成了迷途。山林深处的“望乡台”——一块能眺望谷外村庄的巨石,台上的主引镜已经被雾气完全笼罩,镜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风吹过的呜咽声,像迷路者的啜泣。

“不是林子在绕人,是‘急着找路’的慌心在自己绕自己。”陈砚望着望乡台的方向,“引镜的本质是‘照见归途’,不是‘替人走路’。它映出的路,其实是你心里记得的方向,越是慌乱,越记不清来时的脚印;越是平静,越能想起关键的标记。探险队的狂妄像把斧子,砍断了人与山林的默契,他们忘了‘敬畏自然’的老理,才让迷踪煞有了可乘之机。就像那些迷路的采菇人,他们总想着‘赶紧出去’,却忘了听鸟叫辨方向,看树皮认南北,这就是引镜在悄悄提醒——不是路丢了,是你忘了怎么找路。”

阿竹的铜镜里,归林谷的引镜突然闪过一丝清晰的光,镜中映出个老向导的画面:他年轻时迷路,靠着听泉水声找到出路,说“水往低处流,跟着水声走,总能到平地”;他教徒弟认苔藓,说“北边潮,苔藓多,南边干,苔藓少”——这些被慌乱掩盖的智慧,像山林里的路标,只要静下心就能看见。“与自然相处的智慧比急躁管用。”阿竹的眼睛亮起来,“迷踪煞能制造虚假的路,却骗不了顺应自然的本能。就像那个老向导,就算引镜失灵,他也能靠着树影判断时间,跟着虫鸣找到水源。这些藏在经验里的稳,就是引镜最想照出的真方向。”

马车朝着归林谷的方向驶去,车轮碾过铺满落叶的山路,留下串带着秋意的辙痕。纳煞镜的青光在前方闪烁,镜背的世界地图上,归林谷的位置亮起深绿色的光,像被雾气笼罩的森林。

这条路,依旧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守护,亦是如此。

马车驶入归林谷时,初秋的雾气正浓,白蒙蒙的雾气像扯不断的棉絮,缠绕在树干间,把山路遮得严严实实。与公平集的喧嚣不同,这里本该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秘境,此刻却像个设满陷阱的迷宫,处处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树干上的引镜蒙着水汽,镜面里的路弯弯曲曲,时而通向陡峭的悬崖,时而钻进幽暗的山洞;雾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仔细听又像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采菇人遗落的竹篓、砍刀、斗笠散落在路边,竹篓里的蘑菇已经腐烂,散发着怪异的气味,像在无声地诉说迷路的恐慌。

“昨儿个王二柱家的小子,在林子里迷了整整一夜。”背着竹篓的采菇人用砍刀劈开挡路的荆棘,刀刃上沾着潮湿的苔藓,“那孩子才十二岁,跟着大人来采松茸,就蹲下来系个鞋带的功夫,抬头就看不见人了。王二柱带着半个村子的人找了一宿,火把把半边天照得通红,最后在悬崖边发现他,孩子抱着棵老松树,哭得嗓子都哑了,说总看见镜子里有个黑影招手,让他往沟里跳。这迷踪煞啊,就像个勾魂的鬼,专挑慌了神的人下手。”

陈砚的纳煞镜悬在山林上空,青光穿透厚重的雾气,照向深处的望乡台。那块能眺望村庄的巨石果然如镜中所见,主引镜被浓雾裹得严严实实,镜面里的村庄影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旋转的黑雾,黑雾中隐约有无数个错乱的路标,东指西指,把方向搅成了一团乱麻。探险队留下的绳索缠着引镜的支架,绳索上的“征服自然”四个字被雾气泡得发胀,每个字都像条扭曲的蛇,吐着信子,把山林的灵气搅得不得安宁。最触目的是老松树上的“认路痕”,这是祖祖辈辈刻下的标记,晴天看树皮颜色,雨天看刻痕深浅,此刻却被人用红漆乱涂乱画,红漆顺着刻痕流淌,像在淌血。

“不是山林太险恶,是‘不认来路’的狂妄在切断归途。”陈砚的指尖划过纳煞镜,镜中放大的黑雾露出里面的微光,这些微光是被遗忘的生存智慧:王二柱的小子其实记得父亲教的“跟着北斗走”,只是慌得忘了抬头;迷路的采菇人兜里都揣着辨别方向的野菊,只是急得忘了拿出来;连那个乱刻乱画的探险队员,背包里都装着地图,只是觉得“凭感觉走更刺激”——这些被慌乱掩盖的本能,被迷踪煞压制,让引镜彻底失去了指引的意义,“人总以为‘人定胜天’是勇气,却忘了对自然的敬畏,本是活下去的前提。孩子看见黑影招手,不是真有鬼怪,是心里的恐惧把树影化成了鬼;探险队乱刻标记,不是胆子大,是把‘无知’当成了‘无畏’。引镜失灵不是要困住谁,是在说‘你看,连石头都比人心懂得顺应’。”

阿依从行囊里取出公平集带回的秤,挂在望乡台的树枝上。秤杆在风中轻轻摇晃,秤砣的重量让秤绳绷得笔直,青光顺着秤绳往下流,落在被红漆涂过的认路痕上。红漆遇到青光,像被清水冲过似的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清晰的刻痕:“卯时向东,酉时靠西”“见三棵松左转,遇双生树右转”——这些被狂妄掩盖的老规矩,像刻在石头上的密码,只要用心就能破译。

“你看,归途藏在老标记里,擦不掉的。”阿依指着清晰的刻痕,“迷踪煞能制造虚假的路,却改不了自然的规律。老松树的年轮里记着风向,青苔的厚薄里藏着南北,溪水流淌的声音里带着出路的方向。王二柱教儿子认北斗时,总说‘星星不会骗你,骗你的是自己的慌心’;采菇人揣野菊,不是迷信,是知道‘野菊总朝着太阳开’。这些藏在草木里的智慧,就是引镜最想照出的真归途。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它把雾气拨开,让这些老标记重新说话。”

跟着采菇人往望乡台走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个奇妙的现象:越是记得“停下来等一等”的人,越不容易彻底迷路。山涧旁的岩石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向导正坐着抽烟,他身边放着个铜铃,每隔一刻钟就摇一次,说“迷路的人听见铃声,就知道有人在找他”,他脚边的引镜虽然也蒙着雾,却有圈淡淡的光晕,照出的方向始终朝着山外——沉着的心态,像迷雾中的灯塔,能对抗慌乱的侵蚀。

“懂得等一等的人心里有谱,慌不起来。”阿竹的铜镜突然贴近那圈光晕,镜中映出王二柱的记忆:他小时候迷路,父亲没有满山喊,而是在路口点燃艾草,说“烟往哪飘,路就往哪走,急着找反而错过”;他教儿子系鞋带时,特意选在有标记的老树下,说“记不住路,就记住出发的地方”——这些被慌乱盖住的沉稳,成了对抗迷踪煞的微光,“慌张不是天生的,是被‘晚了就完了’的念头吓出来的。迷踪煞只敢用孩子的恐惧做文章,却不敢让人知道他抱着的老松树,正是父亲带他认过的‘救命松’。就像被雾困住的溪水,看着没方向,其实一直往低处流,只要跟着它走,早晚能见到大河,这是藏在骨子里的顺应。”

在望乡台前,他们见到了那个让儿子迷路的王二柱。他正蹲在认路痕旁,用布蘸着溪水擦红漆,布上的红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像在滴血。看到陈砚等人,他突然把拳头砸在石头上,指关节都红了:“我爹以前总骂我‘毛躁’,说‘进了山,就得把心放稳了,比脚还稳’,我偏不听,现在差点害了娃……那引镜里的黑影,其实是我小时候最怕的样子,我总教娃‘别怕’,自己却从没学会‘别慌’。”

纳煞镜的青光落在他的拳头上,拳头上突然浮现出王二柱父亲的虚影:老人在浓雾中行走,脚步不快却从不跑偏,说“雾大就慢点,总比摔下去强”;他在引镜前挂了串野果,说“迷路的人看见果子,就知道有人经过,心就定了”;他临终前给王二柱的最后一句话是“山不骗你,是你自己骗自己”——这些被急躁掩盖的教诲,像根结实的绳子,能把慌乱的人拉回正途。

“慌了能定,就不算晚。”老向导递给他一袋艾草,“点燃了挂在树上,烟能指路,也能让你自己的心静下来。”

望乡台的雾气在这一刻剧烈翻腾,无数错乱的路标从黑雾中冲出,像要把靠近的人都引向绝路。陈砚让山林里的人都来说说自己“靠老法子找到路”的经历,不管多小。

“我小时候在山里割猪草,暴雨冲毁了路,跟着蚂蚁搬家的方向走,居然回了家。”一个农妇擦着眼泪说。

“我爹教我听鸟叫,早上的鸟往东边飞,傍晚往西边落,比指南针还准。”年轻的采菇人说。

“有次迷了路,就坐在原地数树的年轮,朝南的一面年轮疏,朝北的密,靠着这个走了出来。”老向导磕了磕烟袋。

随着这些话出口,望乡台的浓雾像被风吹散的纱,迅速消退。主引镜上的黑雾彻底散去,镜中重新映出谷外的村庄,炊烟袅袅,清晰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些错乱的路标纷纷倒下,露出底下被掩盖的认路痕,红漆褪去的地方,新的刻痕正在慢慢生成,刻的是“敬畏自然”四个字。王二柱点燃艾草,青烟笔直地飘向山外,他儿子远远看见烟,突然喊出声:“爹,我看见烟了!”

迷路的人都跟着烟的方向往回走,采菇人把野菊插在引镜旁,说“让后来的人能看见”;探险队的队员们开始清理乱刻的痕迹,其中一个红着脸说“我们以为是冒险,其实是胡闹”;孩子们跟着老向导认树影,说“原来树的影子会告诉我们时间”。

离开归林谷时,老向导送给他们一个铜铃,铃身上刻着“静则明”三个字。“引镜说,谢谢你让它明白,归途不在镜子里,在心里的稳当里,就像这铜铃,晃得越厉害声越乱,拿稳了才清亮。”他望着重新清晰的山林,引镜的光与雾气的白交织,像幅淡雅的水墨画,“就像这归林谷,既有迷雾的考验,也有引路的慈悲,两样都经历过,才算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

马车继续前行,前方的路被深秋的落叶覆盖,踩上去软绵绵的,像铺了层厚厚的地毯。远处的果园里,果子已经熟透,红的苹果、黄的梨,挂在枝头像一串串灯笼。纳煞镜的镜面中,一片被稻田环绕的村落正在缓缓显现,村落里的晒谷场上摆着能映照丰歉的“仓镜”,这些镜子能照出粮食的成色,也能映出人心的足与不足,收成好时镜面亮如白昼,贪念起时镜面就会蒙上灰,当地人称之为“丰裕村”。传说丰裕村的仓镜能让人懂得知足,却在最近频频失色,镜面上的灰越来越厚,村里的人开始互相攀比,谁家收的粮食多,谁家的粮仓大,甚至有人偷偷往别人的田里放虫子,连最淳朴的老农都红了眼,说“不能被人比下去”。

“是‘贪啬煞’在作祟。”一个晒谷的老汉用木锨翻着谷子,木锨碰撞石碾的声音闷闷的,“上个月有个收粮的商人来村里,说‘粮食越多越值钱,存得越久越金贵’,还教大家怎么把次粮掺进好粮里卖,从那以后仓镜就不对劲了。现在连孩子都比谁的零食多,有个娃因为别人的糖比他多两颗,就把人家的糖扔进了泥里,这世道啊,咋就变成这样了。”

纳煞镜的青光中,丰裕村的景象愈发清晰:晒谷场上的仓镜蒙着层灰,镜面暗淡无光,映出的粮食影像虚虚实实,好粮里掺着次粮的影子;家家户户的粮仓都锁得紧紧的,钥匙挂在主人的腰上,生怕被人惦记;田埂上的界碑被人偷偷挪动,有的往别人家多划了半尺,有的把界碑埋进土里,假装看不见;收粮商人留下的账本扔在仓镜旁,账本上的“囤积居奇”四个字在青光中格外刺眼,煞气正从字里渗出来,像条贪婪的蛇,钻进每个敞开的粮仓。村落中心的“感恩石”——一块刻着“颗粒归仓,不忘饥年”的石头,上面的字迹已经被人用刀刮得模糊不清,旁边还堆着不少发霉的粮食,显然是为了攀比而囤积的。

“不是富足让人贪心,是‘怕不够’的念头在撑大欲望。”陈砚望着感恩石的方向,“仓镜的本质是‘照见本心’,不是‘炫耀多寡’。它映出的粮食,其实是你心里的秤,够吃就亮,贪多就暗。收粮商人的话像颗毒药,让大家忘了‘够吃就好’的本分,只记得‘越多越好’的虚妄;偷偷挪界碑的人,不是真缺那半尺地,是输不起‘被人比下去’的面子;扔别人糖的孩子,不是真想吃糖,是受不了‘别人有的比我多’的委屈。仓镜失色不是要惩罚谁,是在说‘你看,连石头都比人心懂得知足’。”

阿竹的铜镜里,丰裕村的仓镜突然闪过一丝光亮,镜中映出个老婆婆的画面:她每次收粮都留出一部分,分给村里的孤寡老人,说“当年饥荒,我家就靠大家接济才活下来”;她粮仓的钥匙总挂在门外,说“谁家里没粮了,自己去取,记着来年还就行”——这些被贪婪掩盖的善念,像埋在粮仓里的种子,只要有机会就会发芽。“知足的人心底亮堂,贪再多也遮不住。”阿竹的眼睛亮起来,“贪啬煞能蒙住镜面,却盖不住藏在心底的感恩。就像那个老婆婆,她的粮仓不算最大,却总透着光;她的粮食不算最多,却吃得最安心。这些藏不住的温暖,就是仓镜最想照出的真富足。”

马车朝着丰裕村的方向驶去,车轮碾过铺满谷壳的路,留下串带着米香的辙痕。纳煞镜的青光在前方闪烁,镜背的世界地图上,丰裕村的位置亮起金黄色的光,像成熟的稻穗一样饱满。

这条路,依旧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守护,亦是如此。

马车驶入丰裕村时,深秋的阳光正好,晒谷场上铺满了金黄的稻谷,脱粒机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发麻,空气中弥漫着新米的清香,却掩不住那份攀比带来的滞涩。与归林谷的静谧不同,这里本该是丰收的喜悦之地,此刻却像个装满欲望的口袋,鼓鼓囊囊得让人喘不过气——晒谷场边的仓镜蒙着灰,镜面里映出的稻谷影像虚虚实实,有的谷堆看着高大,底下却垫着石块;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着烟,却没人愿意打开院门,生怕别人瞧见自家粮仓的深浅;田埂上的界碑歪歪扭扭,有的被人往邻居地里挪了半尺,有的干脆被拔起来扔进了水沟,像一个个被丢弃的规矩。

“昨儿个李老栓和张屠户打起来了。”晒谷的老汉把木锨往地上一戳,谷粒顺着锨刃滚下来,“就为了张屠户家的粮仓比李老栓家高了半尺,李老栓夜里偷偷往张屠户的谷堆里洒水,被逮了个正着。两人在晒谷场上滚作一团,新收的稻谷被踩得稀巴烂,李老栓的婆娘坐在地上哭,说‘这日子过的,连口安生饭都吃不上了’。其实往年啊,张屠户总把卖剩的肉送给李老栓,李老栓也常给张屠户送新米,哪成想今年就为了半尺高的粮仓,闹成这样。”

陈砚的纳煞镜悬在村落上空,青光穿透喧嚣的空气,照向中心的感恩石。那块刻着“颗粒归仓,不忘饥年”的石头果然如镜中所见,石头上的字迹被刀刮得模糊不清,“饥年”两个字几乎被磨平,只剩下浅浅的印痕。石头旁堆着的发霉粮食散发着酸腐味,黑色的霉斑像丑陋的补丁,盖在金黄的稻穗上。收粮商人留下的账本散落在石头边,账本上的“囤积居奇”四个字被谷粒埋了一半,露出的字迹在青光中扭曲变形,像只贪婪的手,正往自己怀里扒拉粮食。最触目的是仓镜底座的“知足”刻痕,已经被人用水泥糊住,糊上去的水泥裂开了缝,露出底下“够吃就好”的字样,像句被捂住嘴的劝告。

“不是丰收惹的祸,是‘比别人多’的念头在撑大胃口。”陈砚的指尖划过纳煞镜,镜中放大的仓镜灰层里,藏着无数细小的欲望:李老栓夜里数着粮仓的高度,总觉得比张屠户矮了一截;张屠户给粮仓加高时,特意让匠人多砌了半尺,说“不能被姓李的比下去”;连扔别人糖的孩子,兜里的糖其实已经吃不完,却见不得别人多两颗——这些被攀比放大的贪念,被贪啬煞滋养,让仓镜彻底失去了映照本心的能力,“人总以为‘多就是好’,却忘了饥年里,一碗热粥比一仓发霉的粮食更金贵。李老栓往谷堆洒水,不是真缺粮食,是输不起那点面子;张屠户非要加高粮仓,不是存不下粮,是咽不下那口气。仓镜蒙灰不是要蒙蔽谁,是在说‘你看,连石头都比人心懂得感恩’。”

阿依从行囊里取出归林谷带回的铜铃,挂在感恩石上。铜铃在秋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声穿透晒谷场的喧嚣,落在每户人家的院墙上。被铃声惊动的仓镜突然颤动,蒙着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一小块洁净的镜面。镜中映出十年前的景象:村里闹旱灾,李老栓把自家仅存的种子分了一半给张屠户,说“留着也是烂,不如一起种下去,还有个盼头”;张屠户把家里的耕牛牵出来,全村人轮流用,说“牛是大家的,不能让它闲着”;孩子们分着吃一块红薯,你推我让,眼里的光比现在的粮仓还亮——这些被遗忘的互助,像埋在谷堆里的火种,只要有风吹过就会燃烧。

“你看,感恩藏在老日子里,磨不掉的。”阿依指着那块洁净的镜面,“贪啬煞能蒙住仓镜,却遮不住骨子里的善良。李老栓往谷堆洒水时,手其实抖了半天;张屠户加高粮仓后,夜里总睡不着,总觉得对不住李老栓;扔别人糖的孩子,第二天偷偷把自己的糖塞进了对方的兜里。这些藏不住的愧疚,就是仓镜最想照出的真知足。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它把灰擦掉,让这些老日子的暖重新露出来。”

跟着老汉往感恩石走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个暖心的现象:家里有经历过饥年的老人,粮仓反而不那么满,却总敞开着院门。村西头的王奶奶家,粮仓只堆了一半,院门却大敞着,她正把新收的小米装进小布袋,说“给东头的瞎眼刘送去,他磨不了米”,她家的仓镜虽然也蒙着灰,却有圈淡淡的光,照出的谷堆实实在在,没有一点虚的——经过匮乏考验的人心,像筛子一样,能滤掉多余的欲望。

“饿过的人知道饱的好,不贪多。”阿竹的铜镜突然贴近那圈光,镜中映出李老栓的记忆:他小时候跟着父亲逃荒,父亲把最后一块窝头塞给他,说“人啊,有口吃的就不能忘了帮别人”;他刚娶媳妇时,家里穷得叮当响,是张屠户送了块肉,才让他媳妇在婆家过了个像样的年——这些被攀比盖住的恩情,成了对抗贪啬煞的微光,“贪心不是本性,是被‘别人都这样’的念头勾出来的。贪啬煞只敢用李老栓的糊涂做文章,却不敢让人知道他夜里偷偷给张屠户的鸡窝塞了把谷子,说‘别让鸡饿着’。就像被虫蛀的谷穗,看着饱满,芯里其实空了,只要晒晒太阳,虫就跑了,这是藏在日子里的明白。”

在感恩石旁,他们见到了那个和张屠户打架的李老栓。他正蹲在发霉的谷堆旁,用手扒拉着霉斑,指缝里沾着黑色的霉点。看到陈砚等人,他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响亮得像打在空谷里:“我爹临死前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够吃就好’,我咋就记不住呢……张屠户他爹当年救过我爹的命,我现在却为了半尺粮仓毁了他家的谷堆,我这良心啊,被狗吃了!”

纳煞镜的青光落在他的手上,手心突然发烫,映出李老栓父亲的虚影:老人在饥年里把窝头分给邻居,说“都是一个村的,不能看着人饿死”;他把自家的好种子挑出来,挨家挨户地送,说“有粮大家种,明年才都有饭吃”;他临终前,攥着李老栓的手说“粮仓再高,不如人心高”——这些被遗忘的教诲,像把尺子,量出了现在的荒唐。

“错了能改,谷堆塌了能重新堆,人心凉了能重新暖。”老汉把木锨递给李老栓,“你看这谷子,饱满的沉在底下,空壳的才飘在上面,做人也一样,实在点才站得住。”

感恩石的霉斑在这一刻开始脱落,露出底下干净的石头。周围的仓镜突然发出“嗡嗡”的响声,蒙着的灰尘被彻底吹散,镜面映出的谷堆都变得实实在在,垫着的石块、掺着的沙土都显露出来,像被剥掉了伪装。李老栓扛起木锨,往张屠户家走去,说“我帮他把谷堆重新晒好,再赔他一仓新米”;张屠户听说后,早早打开院门等着,手里还提着块肉,说“老兄弟,以前的事咱不提了”。

王奶奶的小布袋送了一家又一家,有人说“我家的米够吃,给更需要的人吧”;晒谷场上的人开始互相帮忙脱粒,你帮我扬场,我帮你装袋;孩子们又开始分糖吃,这个说“我给你两颗”,那个说“我留一颗就够了”,笑声像银铃一样脆。

离开丰裕村时,老汉送给他们一袋新磨的小米,小米黄澄澄的,透着股实在的香。“仓镜说,谢谢你让它明白,富足不是粮仓有多高,是心里有多暖,就像这小米,颗颗实在,吃着才香。”他望着重新清亮的仓镜,镜面映出晒谷场的忙碌,像幅充满烟火气的画,“就像这丰裕村,既有丰收的喜悦,也有互助的温暖,两样都有,才算没白在这世上收一季粮食。”

马车继续前行,前方的路被初冬的寒霜染白,路边的枯草挂着晶莹的冰珠,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钻般的光。远处的寺庙里,传来钟声,浑厚悠长,像在诉说着什么。纳煞镜的镜面中,一座被雪山环绕的寺庙正在缓缓显现,寺庙的大殿里供着能映照善恶的“明心镜”,这面镜子能照出人心底的善恶,善念起时镜面发光,恶念生时镜面发黑,当地人称之为“昭善寺”。传说昭善寺的明心镜能让人弃恶从善,却在最近频频发黑,镜面像被墨染过似的,连寺里的和尚都开始心浮气躁,有的偷偷把香火钱揣进自己兜里,有的对香客的求助视而不见,连最慈悲的方丈都叹了口气,说“人心蒙尘,佛也难渡”。

“是‘昧心煞’在作祟。”一个扫地的小和尚告诉他们,“上个月有个香客在大殿里偷了功德箱里的钱,被发现后还说‘这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我花了实在’,从那以后明心镜就不对劲了。现在连寺里的晨钟都敲不准时了,有的和尚说‘晚敲会儿咋了’,哪像以前,天不亮就起来诵经。”

纳煞镜的青光中,昭善寺的景象愈发清晰:大殿里的明心镜果然黑得像块墨,镜面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功德箱的锁被撬开过,箱底还留着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香客留下的祈愿牌歪歪扭扭地挂着,有的牌上写着“求发财”,有的写着“求害人的人遭报应”,很少有求平安向善的;那个偷钱的香客留下的空布袋扔在佛像旁,布袋上沾着的香火灰在青光中变成了黑色的煞气,正往明心镜上爬。寺庙后院的“忏悔墙”——香客们写下自己过错的地方,墙上的字迹被人用墨涂掉了大半,只剩下“我没错”“是别人的错”等字眼,刺眼得很。

“不是人心本恶,是‘小恶不算恶’的念头在悄悄养恶。”陈砚望着明心镜的方向,“明心镜的本质是‘照见本心’,不是‘审判对错’。它让镜面发黑,不是要惩罚谁,是提醒你‘恶念生了根,心就不亮了’;它曾经发光,是因为善念在心里发了芽。偷钱的香客不是天生的贼,是觉得‘没人看见’;揣香火钱的和尚不是天生贪婪,是觉得‘就一点,不算啥’;对求助视而不见的,不是天生冷漠,是觉得‘管不了,不如不管’。明心镜发黑不是佛不渡人,是在说‘你看,连镜子都比人心懂得善恶有别’。”

阿竹的铜镜里,昭善寺的明心镜突然闪过一丝微光,镜中映出个老和尚的画面: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扫落叶,把扫到的硬币都放进功德箱,说“哪怕一分钱,也是心意”;有香客乱扔垃圾,他不指责,只是默默捡起来,说“佛在心里,不在嘴上”;他给犯错的小和尚讲道理时,总说“一念善,一念恶,就看你选哪一念”——这些被恶念掩盖的善,像雪地里的青松,再冷也能站得住。“善念比恶念更顽强,只要没被自己掐灭。”阿竹的眼睛亮起来,“昧心煞能让镜面发黑,却盖不住藏在心底的慈悲。就像那个偷钱的香客,夜里总梦见佛像在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揣香火钱的和尚,每次念经都心不在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些藏不住的不安,就是明心镜最想照出的真良心。”

马车朝着昭善寺的方向驶去,车轮碾过结霜的山路,留下串带着虔诚的辙痕。纳煞镜的青光在前方闪烁,镜背的世界地图上,昭善寺的位置亮起银白色的光,像雪山反射的阳光。

这条路,依旧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守护,亦是如此。

马车驶入昭善寺时,初冬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朱红色的庙门上沙沙作响。寺庙的青瓦覆盖着一层薄雪,屋檐下的冰棱晶莹剔透,像一串串凝固的泪。与丰裕村的喧嚣不同,这里本该是涤荡心灵的净土,此刻却像蒙尘的经卷,透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大殿里的明心镜黑如墨染,镜面反射着昏暗的烛火,将香客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功德箱的锁头歪挂着,箱口散落着几枚硬币,像是被人随意丢弃的;诵经声稀稀拉拉,几个和尚耷拉着脑袋,念珠在指间机械地滑动,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澄澈;那个偷钱香客留下的空布袋,被风吹得在佛像前打转,像个不知悔改的幽灵。

“昨儿个负责敲钟的慧能师傅,把钟锤藏了起来。”扫地的小和尚握着扫帚的手冻得通红,扫帚上的鬃毛结着冰碴,“他说‘敲了也没人听,白费力气’。以前可不是这样,他敲钟最用心,说‘钟声能叫醒装睡的人’。现在倒好,晨钟晚课都乱了套,有香客来问姻缘,负责解签的师傅闭着眼瞎扯,说‘给钱多就能成’,听得我都想捂住耳朵。”

陈砚的纳煞镜悬在寺庙上空,青光穿透凛冽的寒风,照向大殿的明心镜。那面镜子果然如镜中所见,镜面的黑色并非均匀覆盖,仔细看能发现无数细小的黑斑,每个黑斑都对应着一个恶念:偷钱的贪婪、揣香火钱的侥幸、对求助者的冷漠……这些黑斑像会呼吸的苔藓,在镜面上缓慢蔓延。最触目的是佛像底座刻着的“诸恶莫作”四个字,已经被香火熏得发黑,字缝里缠着的煞气,正顺着供桌爬上明心镜的边缘。寺庙后院的忏悔墙更令人心惊,墙上新涂的墨汁还没干透,盖住了“我不该骗钱”“我该帮那老人”等字迹,只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不后悔”,像在向良知宣战。

“不是佛不渡人,是‘恶小无妨’的念头在给心关窗。”陈砚的指尖划过纳煞镜,镜中放大的黑斑露出里面的挣扎:偷钱的香客把钱塞进怀里时,手在抖;揣香火钱的和尚夜里总做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了钱眼;对求助者视而不见的,回家后总忍不住翻看窗户外的脚印,想知道那人走了没——这些被恶念压制的良知,像冰下的鱼,在黑暗中悄悄游动,“人总以为‘一次没关系’,却忘了心就像镜子,擦一次灰容易,积了厚厚的垢,再想擦亮就难了。慧能师傅藏起钟锤,不是懒,是怕敲了钟也敲不醒麻木的心;解签师傅瞎扯,不是坏,是被‘没钱活不了’的念头迷了眼。明心镜发黑不是要放弃谁,是在说‘你看,连石头都比人心懂得守住清明’。”

阿依从行囊里取出丰裕村带回的小米,撒在明心镜前的供桌上。小米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有几粒滚落到镜面上,接触到黑斑的瞬间,黑斑竟消退了一丝,露出底下极淡的银白。顺着那丝光亮望去,镜中浮现出被墨汁盖住的字迹:“我偷了钱,夜里睡不着,明天一定还回来”——这是偷钱香客最初的忏悔,被后来的“不后悔”盖住了,“你看,良知藏在恶念底下,捂不住的。”阿依指着那丝光亮,“昧心煞能放大一时的糊涂,却抹不掉刻在骨子里的是非。偷钱的香客其实把钱藏在了香炉后面,没敢花;揣香火钱的和尚总在功德箱前徘徊,想还回去又没勇气;慧能师傅藏起钟锤,却在深夜偷偷敲了三下,说‘至少别让菩萨听不见钟声’。这些藏不住的挣扎,就是明心镜最想照出的真善恶。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它把墨汁擦掉,让这些被盖住的良知重新见光。”

跟着小和尚往大殿走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个奇特的现象:越是常去忏悔墙写字的香客,身上的戾气越轻。山门外的石阶上,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汉子正对着寺庙磕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他说“我昨天骂了娘,现在心里堵得慌”,他身边的小香炉里,三炷香烧得笔直,烟都往明心镜的方向飘——愿意认错的人,心门没完全关上,还能透进光。

“肯认错的人心里有光,暗不下去。”阿竹的铜镜突然贴近那三炷香,镜中映出解签师傅的记忆:他年轻时跟着老方丈学解签,老方丈说“签文在心里,不在纸上,要劝人向善,不是哄人掏钱”;有次他给一个穷人解签,没收钱还塞了两个馒头,说“日子难,心别歪”——这些被利欲盖住的初心,成了对抗昧心煞的微光,“贪心不是本性,是被‘没钱寸步难行’的念头逼出来的。昧心煞只敢用他的敷衍做文章,却不敢让人知道他偷偷给香客的签文里夹了钱,说‘就当菩萨赏你的’。就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看着没了,其实一直在云层后面亮着,只要风一吹,就能照见路,这是藏在佛性里的慈悲。”

在大殿里,他们见到了那个藏起钟锤的慧能师傅。他正蹲在明心镜前,用袖子擦着镜面的黑斑,袖子都擦黑了,镜面却没亮多少。看到陈砚等人,他突然把脑袋埋进怀里,僧袍的衣角都被眼泪浸湿了:“我师父圆寂前说‘钟声是给心蒙尘的人敲的,哪怕只有一个人听,也得敲’,我却把钟锤藏了……昨天夜里有个老婆婆来求药,说孙子快病死了,我明明知道后山有种草药能救,却怕麻烦没告诉她,现在想起她磕头的样子,我这心啊,像被钟锤砸着疼。”

纳煞镜的青光落在他身上,慧能师傅的僧袍突然泛起微光,映出他师父的虚影:老和尚在大雪天敲钟,说“雪再大,也得让山里的人知道寺庙亮着灯”;他把自己的棉袍脱给冻僵的香客,说“佛在暖处,不在冷处”;他临终前,把钟锤交到慧能手里,说“敲钟时要想着,每个听到的人,心里都能多一分善”——这些被遗忘的教诲,像一串佛珠,能把散乱的良知重新串起来。

“错了能改,钟锤藏了能找回来,心蒙尘了能擦干净。”小和尚把扫帚递给慧能师傅,“你看这大殿,扫一次不够,天天扫,就不会积灰了。”

明心镜的黑斑在这一刻剧烈收缩,无数被压制的善念影像从黑斑里冲出,像挣脱枷锁的蝴蝶。陈砚让寺庙里的人和香客都来说说“自己最后悔的一件事”,不管多小。

“我昨天卖菜多收了张屠户两文钱,现在总觉得那钱烫手。”一个香客红着脸说。

“我骂过捡垃圾的老人,其实他是想给孙子攒学费,我该帮他的。”解签师傅低着头说。

“我把香客的祈愿牌扔了,因为写的字不好看,其实那是人家最真心的话。”一个小和尚小声说。

随着这些话出口,明心镜上的黑斑像被阳光晒化的雪,迅速消退。镜面重新变得清亮,映出每个人的脸,善念重的人脸上泛着光,恶念深的人则有些发烫。那个偷钱的香客不知从哪钻出来,抱着钱跪在功德箱前,说“我早就想还了,就是没勇气”;慧能师傅冲出大殿,往钟楼跑去,说“该敲钟了,别让老婆婆等急了”;解签师傅把偷偷夹在签文里的钱都取出来,说“以后解签只劝善,不收钱”。

小和尚的扫帚扫得飞快,大殿里的灰尘被扫成一堆,露出底下干净的地砖;忏悔墙上的墨汁被水擦掉,露出底下“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的字迹,像一群醒悟的灵魂;山门外的汉子磕完头,起身往山上走,说“去给娘道个歉,顺便采点草药,说不定能帮那个老婆婆”。

离开昭善寺时,慧能师傅送给他们一个小小的铜钟,钟身上刻着“警钟长鸣”四个字。“明心镜说,谢谢你让它明白,善恶不在嘴上,在心里的选择里,就像这钟声,敲在耳里,要记在心上。”他望着重新清亮的镜面,镜面的光与雪光交织,像佛前的灯,“就像这昭善寺,既有犯错的糊涂,也有悔改的勇气,两样都经历过,才算没白在这世上修一场。”

马车继续前行,前方的路被风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只有车轮碾过雪地的咯吱声,像在与佛对话。远处的雪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像位沉默的智者。纳煞镜的镜面中,一片被温泉和冰川同时环绕的谷地正在缓缓显现,谷地里的岩石上嵌着能映照生死的“轮回镜”,这面镜子能照出生命的来龙去脉,生者可见前世因,亡者可显今生果,当地人称之为“生死谷”。传说生死谷的轮回镜能让人看透生死,却在最近频频混沌,镜中映出的影像模糊不清,生者看前世像看雾,亡者显今生如观花,谷里的人开始对生死感到恐惧,有的为生者求长生,有的为亡者寻替身,连最通达的守谷人都皱起了眉,说“执念太深,连镜子都看不清了”。

“是‘执念煞’在作祟。”一个披着兽皮的守谷人告诉他们,“上个月有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谷里,说‘只要能让孩子活过来,我做什么都愿意’,她在轮回镜前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把自己的血滴在了镜子上,从那以后镜子就不对劲了。现在连刚出生的婴儿,家里人都要抱着来镜前看,怕他是来讨债的,你说这叫什么事。”

纳煞镜的青光中,生死谷的景象愈发清晰:谷地里的轮回镜果然混沌不堪,镜面像蒙着层血水,映出的影像忽明忽暗,生者的前世影像里总缠着黑色的线,亡者的今生画面里常飘着白色的雾;温泉的水泛着诡异的红,冰川的边缘却在融化,冰水混合着流向轮回镜,像在给镜子“喂血”;那个母亲的血滴在镜面上,凝成了暗红色的斑点,斑点周围的煞气像蛛网,把镜中的因果缠得乱七八糟。谷地中心的“往生石”——刻着“生老病死,自然之道”的巨石,上面的字迹被人用朱砂涂得鲜红,旁边堆着不少纸钱和祭品,显然是有人在强行求告,想逆天改命。

“不是生死太玄妙,是‘放不下’的执念在搅乱因果。”陈砚望着轮回镜的方向,“轮回镜的本质是‘照见因果’,不是‘改变生死’。它映出前世因,是告诉你‘今生的果,早有伏笔’;它显现金生果,是提醒你‘前世的债,终要偿还’。那个母亲的悲伤令人心疼,却不该用滴血的方式强求,生死有常,就像花开花落,强行留住凋谢的花,只会让它腐烂得更快;家里人抱着婴儿看镜子,不是真信讨债,是怕失去的恐惧蒙住了心。轮回镜混沌不是要迷惑谁,是在说‘你看,连石头都比人心懂得顺应天命’。”

阿竹的铜镜里,生死谷的轮回镜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镜中映出个老人的画面: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每天坐在谷口晒太阳,给孩子们讲年轻时的故事,说“人就像草木,春生秋死,明年又能发芽,怕啥”;他临终前让家人把自己葬在轮回镜旁,说“让我看看下辈子的路,走得踏实点”——这份藏在恐惧背后的通达,像冰川下的温泉,再冷也能保持温度。“看透生死的人心底宽,装得下离别。”阿竹的眼睛亮起来,“执念煞能搅乱镜中影像,却盖不住藏在骨子里的豁达。就像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夜里总梦见孩子对她说‘娘,我挺好的,别惦记了’;那些怕婴儿讨债的家人,其实把最好的奶水都给了孩子,说‘不管啥债,养着就亲了’。这些藏不住的爱,就是轮回镜最想照出的真生死。”

马车朝着生死谷的方向驶去,车轮碾过冰雪覆盖的山路,留下串带着敬畏的辙痕。纳煞镜的青光在前方闪烁,镜背的世界地图上,生死谷的位置亮起淡红色的光,像温泉与冰川交融的颜色。

这条路,依旧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守护,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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