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十八
自家哥哥想了些什么，唐今并不清楚。
不过。
在刚刚对纪韫讲述的故事里，她省去了一段内容并没有对纪韫说。
那就是原身的死亡。
原身，或许真的不被这个世界所爱吧。在她决定回国报复纪韫的时候，上天却再次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在跟着纪父回国的飞机上，他们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
一阵强烈的颠簸后，飞机的机翼被雷电击毁，整架飞机带着坐在飞机上的原身，就像是一团被人随手舍弃的破抹布一样，无力地坠向大海。
在下坠的那段时间里，原身一直在想。
为什么呢。
为什么。
她从来都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呢。
原身那近乎极致的绝望吸引来了正在搜寻目标的030。
和原身的交易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没怎么商量，原身就答应付出一部分的灵魂力量，换取唐今来帮她抢走纪韫的一切。
只是在定好交易的内容后，原身仍旧没有多开心。
一次又一次地被丢弃，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愿意爱她的妈妈，妈妈却被病痛带走，她强忍着哀戚定下了复仇的目标，可却连这样简单的事，最后都如此戏剧化地结束在了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
看到那样的原身，唐今决定再和她做一个交易。
倒不是出于怜悯，只是在翻看完原身的记忆后，唐今发现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扮演过像是原身这样的人。
新奇的体验唐今当然想有，但这样扭曲到疯狂的人格，也让唐今有些捉摸不定。
即便阅读完了原身的全部记忆，她也很难完全模仿出原身的思想。
那对她太过陌生。
所以她又跟原身做了一个交易。
让她彻底阅读原身的思想，触及原身灵魂的实质——这对原身来说可能会有些痛苦，过程需要很长很长，如果原身承受不了可能还会对她的灵魂造成永久性的损失。
——但相对应的，唐今可以让原身在下一世，转生为唐母真正的女儿，让她们拥有幸福而满足的一生。
原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扭曲而疯狂的灵魂，混乱却又痴狂的思想，确实让唐今十分新奇。
算是为了感谢原身的奉献，在触及完原身灵魂的实质后，唐今把前面一次交易原身支付的灵魂力量还给了原身。
这一次触碰对原身灵魂的损耗太大了，再不把这点还给她，她也没法转世了。
至于那个任务。
“就当作赠品了，要是完不成，可不能怪我。”
原身不住地点头。
她已经根本不在乎什么纪韫什么复仇了。
她就只想要唐母。
在送完原身去转世后，030不由得问了唐今一个问题。
【主人，都转世了，她们还是她们吗？】
她们还会幸福吗？
唐今没有说话。
有的时候，人要的就只是一个念想而已。
即便知道转世后的对方可能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但前世获得的温暖，还是会让那些舍不得放开的人，固执地去追求那道已然消失的背影。
不是所有人，都能那样清醒的。
【主人？】030有些奇怪地喊了唐今一声。
唐今收回思绪，“她们的灵魂都很坚定，或许转世之后，也不会改变样子吧。”
……
八月份，唐母的忌日，纪韫按照之前和唐今说的，陪她回E市去祭拜了一次唐母。
经过了这么大半年纪韫寸步不离的安抚，唐今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了，只要纪韫陪在她身边，没有人刻意刺激她，她就不会再发病。
两人到达唐母的墓碑前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摆上了一束花。
会来祭拜唐母的人不多。
唐今和纪韫沉默着祭拜完唐母，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唐今才终于跟纪韫问起纪父的事，“爸……还没有消气吗？”
自从回来后，纪韫就没有离开过她，而她也从来没看见过纪父。
父子二人间的关系，大概是出现了一条很大的裂缝。
纪韫沉默了一会，“爸暂时不想见我们。”
“那……”
“再给爸一点时间，他会想清楚的。”
看着纪韫沉静的眸色，唐今也没有再问要是纪父想不清楚该怎么办了，“好。”
……
其实站在纪父的角度上，他不愿意接受唐今这也没有错。
他并不知道唐今和唐母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她们双方对彼此的意义。
他只知道，在小儿子死后不过一年的时间，唐母就从其他地方带回来了一个跟小儿子长相有些相似的孩子，并让对方顶替了小儿子的身份。
他当然会对此感到愤怒。
唐母在大儿子车祸的时候就不管不问，连一句话都没有送回来过。
现在小儿子死了，她连葬礼都没有替小儿子办，而是找了一个人来取代小儿子——
这让纪父无法不感到愤怒。
对唐母，对唐今——也对他自己。
他会想，要是他当初离婚的时候没有答应让小儿子跟唐母走，或者在得不到唐母回复的时候他亲自出国去看看儿子，再或者不要因为纪韫的事而对唐母那么怨愤而彻底断了和唐母的联系……
太多太多的“要是”凝聚在一起，变成了压弯纪父背脊的悔恨。
因为对自己的愤怒，对小儿子的愧疚，因为那一个个充满悔恨的“要是”。
他无法让自己对顶替了小儿子身份的唐今友善。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背叛死去的小儿子。
而纪韫舍弃弟弟选择唐今的做法，也彻底让纪父失望。
所以，在将唐今所在的疗养院地址给纪韫时，他也跟纪韫说了一句话。
既然你选择她，那以后就不要再回这个家了。
……
纪父的失望和愤怒都可以被理解，纪韫原本也已经做好了永远都无法再跟纪父和好的打算。
但在从唐今那里听来了她和唐母相识的完整过程后，纪韫还是将这个故事完整地告诉了纪父。
唐母从来都没有把唐今当作小儿子的替身。
唐今并不是偷走了他小儿子身份的小偷。
唐母也曾确实地为小儿子的离世而浑噩伤心过。
纪父有没有因此而改变想法纪韫暂时无法得知。
但。
如果纪父还是那样怨恨着唐母，仇视着唐今，今天他们也不会在唐母的墓碑前看见那束花了。
肩膀上一沉，纪韫偏头，便见刚刚还跟他说着话的唐今这会已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犯起了困。
她还没有彻底好全。
纪韫扶住她的脑袋，让她靠稳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