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月,朱祁镇对各省都司总兵、卫所指挥使进行了频繁调换。
尤其是对九边各镇,首先辽东镇总兵巫凯调任蓟州镇总兵,而原副总兵曹义接任辽东都司总兵官。
原平羌将军,甘肃镇总兵官范广调任大同镇总兵,大同镇总兵郭登调任陕西行都司,接任范广。
原宣府镇总兵官朱冕调任山西镇总兵,山西镇总兵李信调任宣府。
延绥镇总兵王桢调任宁夏总兵,宁夏镇总兵张泰调任延绥镇。
京中,五大军除了龙威外,其他四军军长和各师师长也进行了调换。
如此密集的调换,一时间引起了朝野内外的惶惶不安,大家还以为皇帝又要打仗了,可等了几天,也不见有消息传出,他们这才安下心来。
“你怎么又来了?”
凤凰庄内,老太太坐在廊下,看着重嫡孙壮儿在自己身旁逗弄着一只滚圆的小狗,满眼全是宠溺之色。
“孙儿这不是想您老嘛。”说着,朱祁镇给老太太嘴边送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老太太一张嘴,晶莹剔透的葡萄滑进了口中。
“恩,甜!”老太太乐呵呵的眯着眼,一脸陶醉。
“郭登听说您老爱吃西域的葡萄,特意遣快马送来的。”朱祁镇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说道。
“哦,是那小子啊!”老太太乐呵呵说道,可随即,她又有些生气:“没你的同意,那小子敢千里送葡萄到京城?”
朱祁镇倒是光棍,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其实他的意思很简单,老太太既然时日无多,那就尽量想吃啥就吃啥,至少少一些遗憾。
“民生多艰,从西域到京城千里之遥,就为了这口吃的?你也太胡闹了!”老太太嗔怪道。
“花费不了多少,再说这钱都是从孙儿的内帑中出的,没有花朝廷一文钱!”朱祁镇又喂给了老太太一颗葡萄,笑道。
“哼,败家子!”老太太嘴上不饶人,可却很享受这种人伦之乐。
“皇祖母,来,尝尝孙媳妇给您熬的小米粥。”夏子心系着围裙,一副农妇打扮的从厨房走了出来。
“呵呵呵,好,正好饿了!”老太太吐了口中的葡萄籽,将壮儿抱在怀中,又道:“哎呦,瞧瞧,这小手脏的,来人,快给吴王净手。”
壮儿已经会说话了,虽然说不完整,可也能时不时蹦出几个字来。
“太…太奶,吃…饭饭…”壮儿奶声奶气的样子,逗的老太太咯咯直笑。
“恩,看我这重嫡孙,打小就知道孝顺他太奶,”说着,又斜眼看了看低着头猛吃葡萄的朱祁镇,“不像你,就是个吃货!”
朱祁镇顿时无语,合着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弄来的葡萄,还不如这小屁孩的一句话?
“这小米还是孙儿让李信专门去当地农户家里买来的呢。”朱祁镇委屈的说道。
“怎么,这么大人了,说你两句你还敢还嘴?!”老太太怒道。
“嘿嘿看您老说的,孙儿哪敢啊,您别生气,别生气,都是孙儿的错,行了吧。”朱祁镇讪讪的笑了笑,站起身,拿起扇子轻轻的给老太太扇着风。
“哼!”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对夏子心笑道:“心儿啊,你是皇后,一国之母,这以后下厨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
夏子心莞尔一笑:“皇祖母,在您面前没有皇后,只有您的孙媳妇夏子心,就是平常百姓家里,孙媳妇孝顺祖母,那不也是应该的嘛!”
“听见没!”老太太又瞪了一眼朱祁镇。
朱祁镇心里那个无奈啊,这老太太自从大病一场后越来越不待见她这个孙子了。
“行了行了,你啊,该忙啥忙啥去,整天围着我这个快死的老太婆干什么?”
“我……”
朱祁镇无奈,看了一眼妻子,夏子心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朱祁镇只好辞别了老太太,临走,还不忘瞪了一眼在老太太怀中捣乱的儿子。
朱祁镇走后,老太太喝了半碗粥,似乎没了食欲,于是对夏子心道:“皇帝打小性子就有些跳脱,你以后要多提醒他,做什么事不能急躁,要求稳。”
“媳妇记住了。”夏子心见老太太有些精力不济,于是将孩子抱给一旁的奶娘,又道:“皇祖母,您睡会吧!”
“不累,也不困!”老太太摆了摆手,拉过夏子心的手,端详了一会,叹了口气道:“看着你,我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我也是你这般年纪就生了瞻基,哎…一晃三十多年喽……”
说到这,老太太眼中满是怀念,可随即又多了些泪花。
“皇帝也是个可怜孩子,八岁就没了爹,他那个母亲又是……”说到这,老太太眼中又多了几分恨色。
“哎,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人各有命,我也管不了了,随他们去吧……”老太太缓缓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
夏子心擦了擦眼泪,给老太太轻轻掖了掖被角,挥了挥手,周围的宫女太监悄然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对着不远处竹林方向勾了勾手指。
“主子。”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监无声的走了过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老太太的声音很轻,但却很冷。
“回主子,自从小主子查出了白莲教贼首后,奴婢就已经将东西备下了。”
“几份啊?”老太太又道。
“刚开始时,准备了十五份,毕竟孙家的人有些多。”
“留五份吧。”老太太叹了口气,又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但还是年轻,咱们做老人的,总不能给他们拖后腿不是。”
“主子说的是,小主子天纵之才,明察秋毫,定然能理解您的苦心。”
“听说皇帝拨了笔银子,又征调了两万民夫?”老太太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树上的几只鸟儿,问道。
“是,小主子仁孝,知道您的心结,所以不顾大臣们反对,征调了工匠民夫对皇爷的献陵重新扩建了。”
“多长时间能完工啊?”老太太又问。
“估摸着应该再有半年时间。”老太监道。
“都扩建了什么啊?”老太太来了兴致,“我这一病几个月,身子也不利索了,不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回主子,奴婢倒是去了一次,您是没瞧见,神道比原来拓宽了一倍有余,道旁的马坊、石刻也全都按照祖宗的孝陵规制增加了,”
“还有呢,”老太监继续道:“原来的碑殿、享殿、方城、明楼也都扩大了呢,”
“陪葬的呢?”老太太又问。
“这……”
“恩?”老太太眼神如刀,看向老太监。
“奴婢不敢欺瞒主子,小主子不准人殉!”老太监哽咽道。
良久,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还是心太软了。”
说着,又道:“宫里的老人,还剩多少啊?”
老太监想了想:“还有三十多人,都是当初那五个妃子身边的人。”
“那贱人身边的香月呢?”说到这,老太太眼中满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