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车内一直沉默着。
但和来时不同，这时的沉默没有那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晚上八点多，赶着夜色，车子来到云苑路，在老楼的路边停稳。
牧余跟着蔡加岩下了车。
“以后有事多联系我。”
“恩，舅舅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车渐渐驶远，蔡加岩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没有，希望舅舅不要误会她。
她不是想和舅舅撇清关系，而是不想亏欠这两个都对她好的人。
她的感恩也不是随便说说，以后她会用行动表示的。
……
王建军回到家里，正巧老婆回来了，儿子去跟同学过生日要晚点才能回来。
“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一下。”李惠芬说着就进了厨房。
王建军应了一声便去房间换衣服。
去了一天山上，回到家一身都该换了。
换好衣服出来，桌上也摆好了菜。
正吃着饭，旁边看电视的老婆冷不丁地问道：“加岩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的。”
舅妈李惠芬也不是多刻薄的人，她对加岩没有什么意见，挺懂事听话的一个小姑娘，挺招人喜欢的。
她有意见的是，明明一点都不熟，而老公却要为了她妹妹一句话，去给这样一个人不断地花钱。
本来家里就不宽裕。
至于上次把加岩叫去麻辣烫帮工，她也是想着，一个大姑娘，干点活怎么了？
是有一点发泄对老公决定的不满，但绝对没有针对蔡加岩的意思。
总归就是夫妻间的意见不统一。
“对了，她说不要我资助，连房子都打算退了。”
“啊？”李惠芬一脸惊异看向王建军。
“我把她妈留下的钱都给她了，让她自己独立。”
“这……”
李惠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即回想起上次麻辣烫的事。
“她是记恨上次那件事吗？我没那个意思啊，也不知道这孩子那么大的气性，你看这…”
想着是她把一个小孤儿逼成这样子，她心里瞬间很不舒服。
“不是那件事。”王建军打断她的话，但事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是因为……”
“因为什么啊？”李惠芬焦急地询问。
“因为她不想亏欠我们，她说要自己独立。”
“她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娃要怎么独立？”
“她学习成绩很好，学校也有各种补贴，卡里那些钱只要她不大手大脚，读完高中完全够了。”
“你是她舅舅，你真放心她啊？没劝劝吗？”
“你不是一直挺反对吗？现在不挺好。”
“我，我是反对你没和我商量，全部都自己决定，明明资助一个人这种重要的事，本应该就是要和我商量的，我们家又不富裕，生活也紧巴巴……”
王建军埋头吃饭，对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他对自己妻子还是很清楚的，只要她一开始说这些事，就能说好一会。
简单吃完饭后，王建军说去抽根烟逃到了阳台，李惠芬还在说个不停。
八点多钟，天已经黑了。
王建军抽着烟，看着天边，脑海里全是中午蔡加岩把牧余护到身后的模样。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又不自觉地笑了。
像。
实在是太像了。
把一根烟摁灭，又点起一根，烟雾缭绕，模糊了眼。
透过烟雾，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眼光很差的蠢妹妹。
妹妹啊，你知道吗？
我看到她把那个男孩护到身后的时候，我笑了。
她真的和你好像啊，对爱都是那样的执着。
只是啊，我差点就变成了那个曾经我们都讨厌的暴君父亲。
还好醒悟得早，我放手了，你的女儿眼光比你好太多了，她勇敢追逐自己的爱，我觉得没问题。
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想这么做。
妹妹，你在看吗？
她为了爱反驳我的时候，我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你了。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那副勇敢的模样。
只可惜我们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还没来得及学会什么是爱。
如果，当初你知道什么是爱的话，现在应该会很幸福吧？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我笑了吗？”
李惠芬将他烟灰缸挪开，把一盘削好的苹果放到他面前，插上几根牙签，“少抽一点，吃点水果。”
也不知道刚刚他傻乎乎地在乐什么。
不过多笑笑也好，平时一直都板着一张脸，感觉谁欠他钱似的。
“明天我去看看加岩吧？要是我做错什么了，我和她道个歉。”
王建军摇摇头，放下了烟，吃口苹果。
“不用，她没生任何人的气。”
又戳一瓣苹果。
“她以后应该会过得挺好的，不用担心。”
李惠芬白了他一眼，“你真能放心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也许比我们想的要厉害多了，一个人生活，没问题的。”
“还吃，我和你说正经的。”她一把夺过王建军手里的苹果，严肃道。
“不是你拿过来让我吃的吗？”
“……”
“王建军我和你说，她一个小姑娘，无父无母的，只有你一个舅舅，你要是不帮她，她要怎么办？”
王建军让她打住，“相信她吧，她会过得好的，她不找我们，我们就别管了。”
听到他这样独断的回答，李惠芬不乐意了。
“你真能放心啊？我和你说，她指定是受什么气了，要么是因为我，要么就是在学校里被同学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总之我们得问问啊，她突然这个样子，你不担心吗？我和你说，她一个……”
王建军开启左耳进右耳出模式，重新拿根牙签继续戳苹果吃。
只是现在看来，这一盘苹果还是少了，估计吃完她都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