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低沉,不带丝毫情感的低语从她口中吐出。
下一刻,双足微微用力,脚下冰面轰然炸开一个巨坑,而她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黑白色的闪电,逆着劫雷,主动冲向那漫天翻滚、散发着天威的厚重劫云!
“轰隆隆隆!”
仿佛时空凝滞!
整片浩瀚磅礴的劫云,竟被她指尖弥漫出的漆黑寒气生生冻成了一片巨大无比、悬于天际的冰川!
细看之下,那哪里是什么冰川,分明是无数柄巨大无比、倒悬于天的漆黑冰剑组成的死亡剑冢!
每一柄剑都折射着下方血月般的目光,剑锋森然。
所指之处,连空间都承受不住这股极寒与煞气,浮现出细密的黑色裂纹,仿佛虚空都要破碎。
季雨清凌空而立,缓缓睁开双眼。
左眼如万古不化的玄冰,冰冷、死寂、漠然,看一眼就能冻结生灵的神魂。
右眼似沸腾翻涌的血海,疯狂、怨毒、暴戾,目光所及之处,虚空竟凭空燃起妖异的红色冰霜!
这一刻,北方天际,一轮血月骤然亮起,映红了半边天。
真武境,成!
轻飘飘地落回地面,每一步落下,脚下的雪地并非凹陷,而是自动生成一朵精致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漆黑冰莲,托住她的足尖。
原本纯白圣洁的千山雪寒气息,此刻已彻底变质。
化为一种混杂着极致之寒与毁灭煞气的漆黑能量,在她周身流淌。
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机断绝。
最可怕的,依旧是那双眼睛,冰与血的交织,冷漠与疯狂的共存。
她抬手,冰晶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面颊。
指尖划过的地方,皮肤同时凝结出透明的冰晶与殷红的血珠,诡艳而恐怖。
现在的她,已然成为一尊行走的灾厄化身,比凛冬更冷酷,比魔渊更危险。
“圣山…”红唇轻启,呼出的不再是温热的白气,而是一支凝练到极点的漆黑冰箭。
冰箭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去,瞬间洞穿十里外一座山峰的山体,留下一个光滑如镜、冒着森森寒气的窟窿。
“姜家...”
第二支更加粗壮的冰箭随着她的话语射向相反方向,沿途不仅冻裂了三片枯木林,更是将大地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冰壑。
最后,她缓缓转向南方,那里是圣山的方向。
没有言语,只是嘴角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加深了些许,眼中的血光微微闪烁,仿佛已预见了无尽的杀戮与毁灭。
镜月湖畔,新晋的真武魔君,踏出了成魔后的第一步。
脚下漆黑冰莲绽放的瞬间—— 整片千里雪原,同时剧烈震颤!仿佛在畏惧,在臣服!
……
曾几何时,“信难求,白笙箫”这两个名字,是那个时代修行界最耀眼、最令人心驰神往的星辰。
他们并称于世,是无数年轻修士仰望的巅峰,是宗门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弟子”。
他们同样惊才绝艳,光芒万丈。
然而,命运却对这对天之骄子开了一个最为残忍的玩笑。
如今,这对曾经照耀一个时代的双子星,确实双双踏入了那世人梦寐以求、传说中的真武之境。
可,却是以最惨烈、最不祥的方式。
白笙箫痛失一生挚爱,道心崩碎,于无尽悲恸与疯狂中撕裂瓶颈,踏入真武,却沦为只知杀戮、被痛苦吞噬的剑魔。
季雨清家园覆灭,魂断青山,最后一丝温暖与寄托也彻底消散,于绝望与滔天怨恨中执念成狂。
融合心魔,升华力量,成就的却是一尊冰封万物、屠戮众生的魔君。
他们得到了世人穷尽一生、甚至不择手段都渴望得到的力量,站到了修行之巅…
却永远失去了支撑自己站在那里的意义,失去了生命中所有的光与暖,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何其讽刺?
何其悲哀?
天道之下,众生皆苦。
天道无常,最擅长把美好撕碎给人看。
它让西岭圣女遭遇灭门之痛。
它让圣山天骄在情浓之时永失所爱。
它赐予他们突破桎梏的契机,却又夺走保持清醒的理由。
就像精心培育两株绝世名花——
先以血泪浇灌,再用绝望催熟,最后收获两枚剧毒的果实。
修行界常说\"人力有时穷\"。
可真正令人绝望的,不是\"做不到\",而是\"做到了却已毫无意义\"。
季雨清缓步走向南方,脚下冰莲次第绽放。
钟万爻最后那个眼神,那不是诀别的悲伤,而是预见到今日结局的怜悯。
那个总是未雨绸缪的男人,或许早就看穿了一切。
包括她终将成魔的宿命。
包括这无解的死局。
雪,下得更大了。
北风呼啸,夜色如墨。
……
晋天星站在天衍殿的观星台上,宽大的星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仰头望着天穹,指尖不断掐算,眉心的星纹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今夜的天象异常混乱,群星黯淡,唯有北方天际的一颗血色星辰格外刺目。
\"奇怪...\"
他低声自语,袖中的星盘嗡嗡震颤。
自从圣山大劫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星象。
可那颗血色星辰周围缠绕着浓重的黑气,所过之处,连星光都被吞噬殆尽。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推演时,眉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呃——\"
晋天星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栏杆才没有跌倒。
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在他识海中留下一幅可怕的画面——
银发血瞳的女子踏空而来,所过之处冰封千里!
\"这是…\"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瞬间煞白。
作为圣山最精通推演之术的人,他太清楚这幅景象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真武强者出现,而是一尊完全入魔的杀神正在逼近!
\"晋前辈?\"
身后传来陆方疑惑的声音。
她本是来送夜宵的,却看见晋天星扶着栏杆发抖,连星冠歪了都浑然不觉。
晋天星猛地转身,眼中罕见的慌乱让陆方心头一紧。
\"走...\"
他一把抓住陆方的手腕,\"快走!\"
陆方被拽得一个趔趄:
\"谁走?去哪?\"
\"所有人!\"
晋天星的声音近乎嘶吼,\"圣山上下,所有人立刻撤离!\"
不等陆方回应,他已经拽着她冲向山下。
星袍被疾风吹得鼓起,像一只受惊的夜枭。
陆方从没见过这位以沉稳着称的殿主如此失态,甚至在下台阶时差点绊倒。
\"晋前辈!到底——\"
\"没时间解释!\"
晋天星打断她的话,脚步丝毫不停。
两人穿过寂静的竹林时,惊起几只栖息的灵雀。
那些鸟儿刚飞上半空,突然齐刷刷转向南方逃窜,仿佛北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
天谕殿内灯火通明。
代理殿主沈墨正在案前批阅文书,手边堆着厚厚的卷宗。
此刻他正揉着太阳穴,对一名弟子吩咐:
\"北线撤回来的伤员优先安置在...\"
殿门突然被撞开!
\"沈墨!\"
晋天星几乎是跌进来的,星冠歪斜,发丝凌乱。
沈墨惊得毛笔掉在文书上,溅开一大片墨渍。
\"晋师兄?\"
他连忙起身行礼,\"您这是...\"
\"立刻疏散所有人!\"
晋天星一把抓住他的前襟。
\"北方有杀神将至,圣山危在旦夕!\"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几个正在整理卷宗的弟子僵在原地,有个年轻女修甚至打翻了砚台。
沈墨瞳孔微缩:
\"杀神?是谁?\"
\"不知道!\"
晋天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但是绝对在归墟之上,完全失控的杀神!\"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进沸油里。
沈墨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了解晋天星,这位虽然偶尔疯癫,但在推演一事上从未出错。
\"需要疏散多少人?\"
沈墨沉声问。
\"全部!\"
晋天星松开他,开始焦躁地踱步,\"山下难民,各殿弟子…\"
一个圆脸女弟子小声嘀咕:\"可山下有十几万难民啊...\"
\"不走就死!\"
晋天星猛地指向北方,\"拖不得…,那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眼中写着怀疑,有人则已经开始发抖。
毕竟\"超越归墟\"四个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理智。
沈墨深吸一口气:\"传我命令——\"
环视殿内,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即刻启动'星移'预案,所有弟子分头行动,第一队负责引导难民,第二队整理典籍,第三队...\"
命令一条接一条下达,效率高得惊人。
晋天星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却仍不时望向北方。
那里的夜空已经开始泛出诡异的淡红色。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沈墨突然问。
晋天星摇头:\"我去北麓布阵,能拖一刻是一刻。\"
\"你疯了?那可是真武境!\"
\"所以更需要人断后…\"
晋天星整理着歪斜的星冠,突然笑了笑,\"放心,我比谁都怕死。\"
他转身走向殿外,星袍在夜风中翻卷。
临出门前,突然回头对陆方说:
\"去找易年…只有他能…\"
话未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当第一声钟响回荡在山间时,北方的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隐约的冰蓝色雾霭…
南行途中。
夜风呼啸,易年正御空而行,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脚下的山川河流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忽然——
他心头猛地一颤,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狠狠拽了一下。
骤然停住身形,悬停在半空中,眉头紧锁。
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北方,漆黑的眸子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清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大地。
\"怎么回事儿…\"
低声自语,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
那里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破碎。
可距离太远了。
即便以他真武境界的修为,也无法感知到北方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晋天星那般观星测运的本事,只能凭着直觉,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圣山?七夏?还是...\"
易年的手指微微收紧,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
但转念一想,圣山有晋天星坐镇,七夏也已经返回北祁,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夜风渐冷,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
易年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抹异样的感觉强行压下。
\"或许是错觉吧。\"
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转向南方。
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寻找白笙箫,查明帝江之死的真相…
每一件都刻不容缓。
最后望了一眼北方漆黑的夜空,终究还是转身继续赶路。
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很快消失在南方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