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无渊高举溟涡瞳，面前的大海如被无形之刃劈开，海水翻滚成晶莹的水墙。他居中而行，黄衣教高级成员鱼贯相随，沿着依旧潮湿的海坡向海底深处进发。
这是黄衣教主独有的神通，跟在后面的穆弥声鬼鬼祟祟盯着，眼眸中闪过贪婪和渴望，取而代之的想法在胸膛中愈发滚烫。
每逢海祭，黄衣教主皆以这种姿态率领信徒觐见梦呓之主，并献上祭品。真实存在的神明令黄衣教徒的信仰近乎癫狂，他们将沉道渊底部的诡秘异象视作天堂胜景，即使当场陷入疯狂也会甘之如饴。
他们顺着沉道渊的倒置高塔向下，队伍末尾还拖曳着一名被锁链粗暴捆绑的少女。江砚秋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乍看像是被长期折磨后精神崩溃，可刘海下的目光，偶尔闪过刀锋般的冷锐。
倒置高塔的石龛里，是溟墟上古修道者的尸身，他们双目轻磕似是安睡，实际已经死去数万年。上下四方都是这样静坐的身影，如同漫天神佛俯瞰众生，又如回忆着那一个辉煌灿烂的飘渺时代。
众人踏在湿滑的石阶上，海面在头顶三尺闭合，向下依旧是深渊，只有教主身边数十丈区域海水自动避开。一位黄衣主事忍不住发问：“教主，我主苏醒后，灵气真的会复苏吗？”
另一位也跟着问：“我们也能像他们上古修士一样羽化登仙吗？”
黄无渊面目慈悲，声音带着蛊惑，他的回应道：“自然，所谓末法时代，就是因为我主陷入沉睡。我主曾许诺，每位信徒都会有美好的未来。”
大家喜笑颜开，信黄衣教不就是为了位列仙班超凡脱俗吗。溟墟人类知道曾经有一个修道者满天飞的神奇古代，这就是为什么黄衣教如此兴盛，溟涡瞳能正儿八经的释放神通。相较而言真武门就很菜了，他们只会一点舞刀弄枪的拳脚功夫，和蝼蚁有什么区别呀！
经过数小时的步行，他们下到海底。这里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底，而是深入星球的内海中悬浮的一片陆地。溟墟星已经被掏空，地壳内部只有无垠内海没有熔岩，所以这颗星球越来越冷，雨下不止。
头顶的黑暗水幕如同星空，暗红色明灭的折跃门如同诡异星图，无数尸骸在冰冷的海水中随波沉浮。
这里本有一座神宫，作为梦呓之主沉睡之所。之前神宫被弃族打包搬走，原地只剩断壁残垣的废墟。众人行至梦呓之主前方的祭台，每次海祭都是在此向主献上祭品。今天比较麻烦，因为祭台前并排趴着两头超大章鱼。
虽然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神的时候，教徒们免不了一阵骚乱。梦呓之主的外形如蜥蜴和章鱼的结合，头颅部分数百只粗壮的触手恣意舒展扭曲，本应该长满吸盘的位置长出猩红的眼珠。海祭时如果梦呓之主对祭品满意，就会赏赐一颗眼珠，这是溟涡瞳的来历。
两座山岳大小的梦呓之主在前，黄衣教徒们显得如此渺小，他们跪在地上，却不知应该向哪一位祈祷。如果跪错了，神一定会生气的对吧。
黄无渊捏着下巴打量眼前的两头章鱼，果然看不出任何区别，甚至在神念中，他也认不出“全球烧烤”的呓语究竟出自哪一头。
来之前伟大的万世悲怆告诉他，梦呓之主关系到弃族大计，务必保证安全。
多年来，黄无渊孜孜不倦的围剿真武门，就是担心真武大帝的这一支道统对梦呓之主产生威胁。末世的人类中经常蹦出这种逆天改命的神人，令弃族大佬们烦不胜烦。
现在好消息是梦呓之主没出事，坏消息是莫名多了一尊。黄无渊陷入迷茫，伟大的万世悲怆也没说多了一头该怎么处理啊。这算意外之喜吗？
黄无渊在心中有好几个猜测，首先排除真武门的嫌疑，因为风格完全不对。如果这件事的背后站着真武大帝，那么梦呓之主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摧毁，而不是搁这里逼逼烤鱼的108种做法。
也不可能是类似复制的神通，诸天世界这样的能力虽然也有不少，但梦呓之主不可能被复制。因为祂是神创之物，又经过弃族技术的全面改造，完全复制所需要的神念会是天文数字。
排除了好几个可能性之后，黄无渊暗自思索：
“该不会是有丝分裂吧？”
一个细胞可以分裂成两个一模一样的细胞，或许梦呓之主也是如此呢，毕竟谁也说不清楚梦呓之主算什么生物。
左思右想，还是按照一开始的计划献上祭品试试能不能找出区别。
祭品只有一个，神有两个，吃祭品的肯定是真神。
如果两个都吃，一定会打起来，那么打赢的那个肯定是真神。
完美无缺的逻辑。
两名主事将江砚秋押上来，美貌少女还是真武门人，梦呓之主最喜欢的祭品。祂的进食过程独特而残酷，祭品将体验最绝望的死亡。而黄衣教众将旁观整个过程，少女的惨叫会令他们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江砚秋被按在祭台上，黄无渊走上前吟唱密语，这是通知梦呓之主进食的信号。虽然祂从未醒来，但胃口一直很不错。黄无渊念叨着密语，两眼紧盯前方的梦呓之主，注意力全部放在辨别真假方面，完全忽视了跪在祭台上的江砚秋。
这给了小师妹绝佳的机会。
崩岳！
小师妹爆起第一拳直捣黄无渊腹胸，内功在她双臂覆盖呈现出岩石的纹路。猝不及防之下黄无渊被一拳轰起，身体后浮现山岳崩塌的幻象。
裂穹！
完全不给黄无渊反应的机会，小师妹追上一掌将其揍得胸骨坍塌内脏破碎，内劲化作电光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将四周围上来救驾的主事们全部弹开。
追星！
终结一式带着破界之势，指尖划过虚空，黄无渊的头颅如西瓜般爆裂开，所有主事都被吓傻了，小师妹江砚秋一脚踹翻尸体，挥手掸去沾上的黄白之物。
“魔首已伏诛！”
“师父，师兄……你们的仇，今日得报了！”
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两眼却噙着泪花。
话说这家伙前段时间被陆远胖揍一顿后，痛定思痛继续在水牢练功，她确实是个天才，短时间内将真武归寂斩空诀提升到四品的境界。
神功大成，江砚秋觉得自己又行了，当即打算找陆远报仇，她最恨的就是陆远。结果陆远没找到，却正好遇上海祭开启。
痛失亲人又连番挫折，让这热血丫头迅速成熟起来学会隐忍。她佯装脱力，以祭品得身份混入海祭，终于被她查明黄衣教的惊天秘密。
真武门毁灭的元凶，很可能也是造成溟墟世界逐渐毁灭的元凶，少女狠狠盯着大章鱼捏紧拳头：
“今日，便由我终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