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鸣阁对面,两兄弟眼睛里闪着庆幸的光芒,因为他们瞅见了那位邋遢的哥们儿,简直帅得跟神仙似的。他们心里琢磨着,魔丘在这家伙手里,肯定比自己抢来得安全多了。他们盘算着,只要能全身而退,离开雷鸣山,那就算魔炎锋成功夺回来了。
经过十几代祖宗的打拼,这把神兵终于回到他们手中,对北辰宫的人来说,这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四兄弟互相看着,心里都下了决心,一旦魔炎锋彻底回归,他们就去仙魔岛,好好感谢魔丘替他们深入雷池,把这把神兵给捞回来了。
“俯瞰尘烟,谢青山,春秋不老,崔白发,一剑孤寒,莫问剑。这天地人三剑,是剑道至尊薄凉子老前辈的亲传弟子的宝贝。不知道您是哪一位?”雷功站在光柱里,眼神严肃,轻声问道。
刚才他被一股剑意给困住了,现在才刚脱身。他现在坚信,眼前的邋遢哥们儿,肯定是剑隐门天地人三剑中的某一位。
只是那邋遢哥们儿现在的样子,跟以前的三大名剑完全不一样,连气息都变了。所以雷功虽然怀疑,但一直不太确定,他在脑子里不停地搜寻这人的身份。
然而,就在一瞬间,那邋遢哥们儿挥出两剑,一剑砍向雷功,正是莫问剑的成名绝技一剑孤寒中的一式杀招,名叫一念苍生。这一招蕴含着人间大道,还有业火焚烧,如果不是雷功勉强周天,恐怕不死也差不多了。
而另一剑,则是春秋不老崔白发的独门绝技谷神不死,它有着生机不改阎罗不叫的威力,能够把濒死的人扣住不走,强留下一点生灵之炁不散,这是一把仁心之剑。
这两剑一出,困住了雷功,迫使他不得不全力应对,从而为那第二剑争取时间,救回魔丘,留他一线生机。
“是谁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是孤魂野鬼,只在这滚滚红尘中办些未了的心愿。”邋遢哥们儿轻声回答,言语间满是苍凉,也显得无奈,就像一个濒死的人被某种执着吊着一口气,始终不舍得咽下。
雷功点了点头:“也罢,阁下心有牵挂,本该自行离去。但今日尔等乱我山门,霹雳堂弟子损伤有数,我雷功身为堂主,说不得,就得留下各位。”
说着雷功眼神一沉,扫视了雷鸣山的每一个角落,也出奇地瞥了一眼阿离,这是她阿离身到雷池后,雷功第一次正视她。
阿离的目光一凝,当雷功扫过时,她心里一颤,久违的温情,尘封的往忆,却显得有些陌生,也有些冰冷。那目光中似乎拒她于千里之外,也好像他们二人并不相识,只是初逢乍见,各自多了些隔阂。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昔年相知,眼下已是人妻,虽然其中波折重重,但到底相逢时已成故人。她又怎能确定自己不是拒人千里,又怎能确定那一道墨蓝色的身影,眼下是否冰冷无心。
“堂主。”龙铁心这时来了,她的倩影在漫天大雪中显得格外飘摇,仿佛孤苦无依。
“铁丫头。”雷功忽然感到有些心疼,目光定格在了龙铁心的身上,那一袭玄衫在寒霜中飘摆,雷功的决心不再动摇。
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漫天大雪中,小丫头孤苦无依,雷功一身俊朗,眼神宠溺,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也擦拭着她委屈的泪水。
“以后我就叫你堂主。”小丫头眼神倔强。
“那可不行,三仙岛主的爱女,怎能给我雷功当一辈子侍女。”雷功笑了笑,只当她是小孩脾气。
“反正我爹也不要我了......”忽然眼圈湿润,小丫头眼中强忍着泪水,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搓弄着衣角。
雷功有些不忍,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罢了,你先住下吧。”
“真的!!”
“真的,不过等你爹气消了,就送你回三仙岛......”
“你自己去吧......”
到底还是个孩子,小丫头蹦跶着跑进屋中......
哎呀,大哥,可别这样啊!!!
堂主!!!
两声急促的呼喊声把雷功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眼前是龙铁心那焦急的脸庞,她正使劲儿地拍打着那层灰蒙蒙的屏障。
屏障里头,雷功目光坚定,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但心里头还是有点儿忐忑。他知道自己在逆天行事,硬生生地扭转了周天之境,却还是没能留住那些强敌。无奈之下,他只能使出看家本领“雪落苍穹”,确保自己能随时离开雷池,阻止那些邋遢男子等人随意溜达。
但是,周天之境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轻松驾驭的,硬转得消耗巨大的力量,那就是生灵之炁。现在他已经筋疲力尽,如果继续维持屏障,生灵之炁会撑不住,他的生命之火也会随之熄灭。
如果现在放弃,收回力量,虽然能保住生命,最多就是受点儿伤,将来还有机会恢复。但是,如果真的撤了力,眼下的强敌又该怎么对付呢?光靠仙绝大阵和霹雳堂的弟子们,能挡住那周天之境的藏剑之力吗?
难道要指望众弟子们拼死一战?还是指望庄陌、阿离临阵倒戈?或者,赌那邋遢男子有啥隐患,再赌那玄门正道会来支援......
都不行!!!
雷功不敢赌,他清楚所有的希望都不如自己一把大火,把所有柴火都烧光,用全部的生灵之炁作为代价,达到周天境顶峰的力量,全力绞杀,让今天来的敌人都躺下。
毕竟那魔丘刚踏入雷池,就进入了那神秘的大阵,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也不知道他拿走了什么,但自从他离开雷池后,那魔炎锋就消失了,神秘大阵也变得暗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失,连带着雷鸣山的仙脉之力也在悄悄溜走,这些雷功都感觉到了。
另外,风尘现在已经完成了炼体,已经在玄门了,雷功对老朋友已经有所交代。但是,他作为堂主两百多年,不求有功,但也不能让霹雳堂在他手里开始衰败。
所以,不管那魔丘做了什么,或者拿走了什么,都必须把他抓回来,确保雷鸣山的仙脉不会断。
“老二,一会儿尽量保护好门中的弟子,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就让铁丫头暂时撑起大局,等远行他闭关出来后,也可以执掌门堂,成为我霹雳堂第三十六代堂主。”雷功在心里默默交代,而雷腾已经呆若木鸡。
龙铁心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拼命地拍打着结界,想要进去。她已经看懂了雷功眼神里的那点儿决绝,那是她懂事以来从未见过的一丝不舍。
在这漫天飞雪中,孤独的身影依然站立,墨蓝色的长袍随风飘扬,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靠近,但始终摆脱不了眼神中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牵挂。
而遥远的极北之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眺望远方,只是听说那边正挂着彩红,有位待嫁的新娘已不再是昔日的故人。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只在心底响起,却触动了两个人心中的一丝微妙。
“堂主。”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大雪中响起,一位冰冷的佳人缓缓走来,身上的清霜渐渐融化,当她走到那枯瘦的身影旁时,眼中充满了柔情,眼底又满是渴望。
“走吧。”雷功的声音干瘪,他转身就走,从头到尾都没看佳人一眼,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也像是在收敛着什么,总之,他不敢面对什么。
“好。”佳人一愣,突然感到一丝失落,但当她转头望向极北之边,又回头看着那道孤傲的身影在大雪中停了下来,等待她跟上时,又感到了一丝温暖......
“堂主,你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说过的......”龙铁心自言自语,声音里满是无助和依赖。她手里的真元在结界的反震下变得摇摆不定,体内的气血也开始翻江倒海,但她似乎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寒月之牙在她手中舞得虎虎生风,锋芒毕露,她拼尽全力想要打破眼前的结界,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雷功闭上眼睛,他不敢再看眼前的场景,生怕自己一旦再看一眼,那股决绝和坚定就会土崩瓦解。然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抹玄衫的身影。
“哎呀~还是躲不开你。”雷功在心里默默念叨,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他笑那丫头太傻,也笑她太倔强,更笑她没见过别人的好,只认准了他那瘦弱的身子。
但是,雷功并不知道,在龙铁心眼里,他那瘦弱的身影比什么都重要,深深地刻在了她心底。大家都说他们主仆情深,像兄妹一样,但谁知道她心里更想听到的是坚如磐石的爱情。
只是这个小小的愿望,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难如登天。匆匆百年时光飞逝,却连一丝希望都没看到。
现在,就在今天,龙铁心终于鼓起勇气,准备说出自己的心声,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感到了一种无力和无奈。
天意弄人,龙铁心实在不甘心:“呵呵,堂主他一言九鼎,怎会不管我呢,对!堂主不会的,呵呵......”
笑声渐渐变得清亮,龙铁心停下了所有动作,不再拍打结界,也不再用神兵全力攻击,只是抬眼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雷池间被她一一扫过,有风尘仆仆的旅人,有庄严肃穆的陌路,也有那邋遢的男子,当然,还有霹雳堂数百弟子,以及那山峰间一处神秘所在。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阿离身上,轻轻一笑:“你终于还是来了,只是,你不该来的。”
阿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该说什么,总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龙铁心身上,就连那邋遢男子也是抬眼望去。
因为,一团耀眼的光芒突然在龙铁心身上爆发,青光之下,竟是那白惜墨当年决绝而创的不回之法,焚生易心诀。
此诀不在修为,却以生机为引血脉为佐,周遭百骸为鼎,一身决绝为要,待生机尽燃迷心归壳亦会化出天引,供施术者以己之身,活他人之命。
龙铁心现在这样,谁又能说什么,谁又有资格说什么呢。
“傻丫头!!”
“龙姐姐!!”
两声呼唤,一声雷功痛极,一声山峰远来,可双双不能改变什么。
最后还是一道剑光斜上而至,将青芒逼退,压回她一体周身,焚生易心诀强行打断!!
“堂主,听说那仙魔岛苦寒之极,把这果子带上,也能暖暖身子。”大雪封山,孤傲的身影一身墨蓝,他非要去仙魔岛问一问她。
“不用了,等我回来,带你去一趟青离宫,省的你老是惦记。”蓦然转身,小丫头已是佳人,风雪间托着木盒,她要等他回来......
“堂主!!”依旧是大雪,有人将他背了回来。
“堂主!!”没有回应,干瘪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一身的干枯好似掏尽了灯油,他终于回来了。
“堂主......”纤纤的玉手有些冰冷,死死的抓着枯槁的手掌,不愿分开,生怕他就此离去不能归来......
这一次,她要跟着他!!
“堂主!!”没有悲怆,龙铁心满眼的平静。
她淡淡的笑着,看着光柱内一道墨蓝色身影同样投来满眼的心疼,龙铁心仿佛融化。
清霜流淌在四周,温情也流淌在四周,彼此融合,渐渐交织。
“傻丫头。”雷功忽然笑了笑,眼中同样平静。
他明白眼前的佳人要随他而去,想劝是劝不住的,那焚生易心诀非有大绝然者不能动之,先前青光一起,已然定下了结局。
哪怕有邋遢男子一剑打断,可终究还是断不了她心中的执念,雷功不在,她又岂能独活!!
“雷堂主,这位姑娘如此绝然,还是退了去吧。”邋遢男子此时开口,言下之意龙铁心一身决绝令他不忍不动手,不如雷功此时罢手,收了一身力道,散去山间结界,双方各自退去,也好还她一往情深。
雷功却是微微一笑,抬了抬双手以示方才多谢相救,可紧接着又是轻轻的摇头,有些事毕竟不能两全。
转回头,雷功深深的望着龙铁心,轻轻的开口:“铁丫头......”
没能再说下去,他到底是不善言辞,可这一句,在龙铁心看来,胜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