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计然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发生了不忍言之事，他趴在小姨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最后哭着哭着，再睁眼时自己又回到了上一辈子的世界，依然还是一个正在加班的社畜。
他有点无法接受，正当他失魂落魄的时候，耳边传来那个熟悉而温柔的呼喊声。
“小然？小然？醒醒~”
计然的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惊喜，他被这股惊喜冲醒了头脑，蹭地一下就坐直了。
睁开眼睛，有些昏黄的光线中，林灵釉靠坐在床头，以虚弱而温柔的微笑看着他。
计然眼睛一红，跟个小奶狗似地一把扑进了林灵釉的怀里。
“呜呜呜……”
林灵釉看着不断往自己怀里挤的小外甥，听着他如同小奶狗般呜咽的哭泣声，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滴在被子上。
“好了好了，没事了，小姨没事了，小然乖……”
计然是个情绪一直很稳定的小孩，但是一旦情绪崩溃，就像是大河决堤一样，不闹出个兵荒马乱来决不罢休。
林灵釉哄了他半个多小时，才堪堪稳住他的情绪。
从小姨的怀里钻出来，计然难得有些脸红。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变成了小孩，他的情绪就很敏感，有时候不是他不想控制，而是真的控制不住。
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情绪这东西，就像是一根漏水的水管，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你的脸……”
林灵釉颤抖着手从他的脸上抚过，眼里满是心疼。
计然向后躲了躲，摇摇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没事，小姨，一点都不疼，我年纪小，新陈代谢很快，明天就好了。”
林灵釉瘪了瘪嘴，好歹是把泪崩忍住了，她收拾了一下心情，盘腿坐了起来，道：“你买的药呢？再给我一粒。”
计然忙点点头，他从桌子上把药瓶拿了过来，倒出来一粒，放在林灵釉手中，然后转身去给她倒开水。
林灵釉看了桌上的药瓶一眼，并没有多说，等计然把水端过来，冲水吃完药后，便闭上眼睛开始入定。
计然知道她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心情很不错，此时他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窗外的树梢上挂着残霞，飞鸟从爬满青苔的红砖老屋顶上掠过，这里少了上个世界在老城区随处可见的电线，也就没有了麻雀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开会的场景。
很安静。
除了天空时不时掠过的飞剑流光。
计然趴在窗边，肚子咕咕咕地响，脑子里却在幻想着以后自己御剑飞行的英姿。
好期待啊。
入夜。
林灵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醒来时计然正在给院子里的小树苗浇水。
听见林灵釉走动的脚步声，计然放下水壶，跑进屋子，抱着林灵釉的大腿，仰着头可怜兮兮地道：“小姨，我要饿死了。”
林灵釉的气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眉间有点疲惫之外，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
她挼了挼计然的头发，并没有理会他的撒娇，而是蹲下来伸出一只手，道：“卡呢？”
计然面色一变，一边喊着糟糕，一边冲进了林灵釉的房间里。
结果他跑进去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药瓶。
“小姨，家里遭贼啦！”
“遭什么贼？”林灵釉靠在门边，走过来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看你才是那个小蠢贼！”
计然看着她变戏法儿般从手镯中取出药瓶，这才松了口气，挠挠头装傻道：“原来在小姨这里啊。”
林灵釉哼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往外面走去，道：“跟我一起去退钱，顺便，想不想吃流波山夔牛肉面？”
计然直接高兴得蹦了起来。
“小姨万岁！”
“诶？小姨你的手指在发光诶？”
“不要捏我的脸……诶？脸不疼了，小姨你也是医生吗？”
两人走出院子，林灵釉幽幽的声音在风中颤抖，让人心疼。
“以后，不许再那样威胁小姨了……”
“对不起，小姨。”
“没事，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再不许了。”
“再不会了……”
……
路边有夜灯，就是间隔有点远。
姨甥俩手牵着手从光明走进黑暗，又从黑暗走进光明。
路边有蛐蛐儿叫，时而还有蛙鸣。
这条路不算远，但计然肚子饿了，便觉得格外漫长。
跟上午买药的时候一样长。
两人走了十分钟。
天通大药房就在路边，门口的仿古灯笼格外明显。
还好，没打烊。
林灵釉拉着他走了进去。
“你好，看病还是买药？”
柜台前坐着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小哥，大概是听到动静了，头也不抬地招呼了一句。
林灵釉低头看了一眼计然。
计然摇摇头，踮着脚尖往柜台里看了看，道：“哥哥，之前的那个大叔呢？”
小哥听到有小孩儿的声音，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在林灵釉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得格外灿烂。
他放下手机，热情地道：“美女，看病还是买药？我是妇科毕业的，各种疑难杂症都很拿手。”
林灵釉不是对谁都是一派温柔的，事实上，她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冷脸，只有在面对计然的时候，才会刻意夹着嗓子说话。
只见她冷然看了小哥一眼，皱眉道：“我们不是来看病的，你没听到他说话吗？”
小哥认真打量了她一眼，脸上的热情熄灭了几分，身为一个专科毕业生，他对本科学位的修士有种天然的敏感。
从对方的言谈举止和气势中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个女生至少也是炼气四层，再结合对方的年纪和容貌……
他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玩游戏，”他端正了态度，低头看了一眼计然，道：“你们是找李药师吧？稍等，我去给你们叫。”
说完便钻进了内屋。
趁着小哥去内屋的功夫，林灵釉打量了几眼药房里的布置，目光在柜台上的两副中药上停留了一下，有些不解。
丹鼎派的店，怎么会有药膳派的东西？
小哥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没一会儿功夫，脚步声就从内屋门口传来。
小哥恭敬地掀开帘子，等李药师走出来，这才将帘子放下。
李行恩一眼就看到了踮着脚尖趴在柜台上的计然，笑道：“我说是谁找我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娃子。”
计然也乐呵呵地打招呼道：“谢谢你，医生，我小姨的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