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让他动心的女孩，已经死了……
看着漆黑的夜空，秦川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中都带着遗憾。
这件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如今，知道这件事，还活着的人那就更少了。
当初，因为那个人的死，吴晖这个死渣男可是差点就疯了，天知道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有多难熬。
后来，那个人下葬的时候，他们宿舍所有人都去了。
那姑娘和他们都算是熟识，不论是否因为吴晖，他们都该送她一程。
那天，在葬礼上，面对着那姑娘的家人，连秦川他们都不由的落了泪，但死乌龟从头到尾却一语不发，甚至没有一点难过的样子。
他不说也不动，不哭也不笑，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个冰冷的棺椁，好像他的灵魂也跟着死了，坐在那里的只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等到棺椁入土，周围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吴晖突然就一口血吐了出去，落日余晖之下，鲜血染红了黄土，透着说不出的凄婉。
那一刻，所有人都吓得连忙去扶他。
他挣脱众人的搀扶，当着所有人的面，冲着那一对刚刚失去孩子的父母跪下，磕头……
然后转身就走。
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他，一定很爱那个女孩吧？”
虽然秦川只讲了个大概，苏嫣然也只听了大概，但女孩子的共情能力一直都是一个谜。
听到吴晖这个死渣男，居然会为一个女孩子难过到吐血，苏嫣然的本能反应就是，吴晖爱惨了那个女孩。
“是啊，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向来万事不愁，就算挂科都乐呵呵的他，那段时间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好像那个人走的时候，把他的心也带走了。”
秦川感慨地说。
“那你呢？”
苏嫣然突然问道。
“我？”
秦川微微一愣，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当时那场葬礼他也去了，但仅仅是作为一个朋友去的，自家小苏同学那奇怪的脑回路，不会以为自己和那姑娘有什么交集吧\/
“我怎么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也这么难过？”
苏嫣然停下脚步，眼神莫名的看着秦川。
那种奇怪的眼神，让秦川都是是有些错愕。
“好好的，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做什么？”
秦川也停下脚步，脸色有些不好看，语气也带着责备。
“哎呀，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苏嫣然先是讨好似的扯了扯秦川的衣袖，大眼睛眨啊眨的，小嘴撇着，好像跟谁欺负了她似的。
明明知道这丫头是装的，但秦川心里还是泛起了怜惜和宠溺，故作姿态板起的脸，也很快就变得柔和了。
“我不知道！”
秦川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伸手替她把她耳边的头发拢回到耳朵后面，然后认认真真的说。
“喂，你怎么耍赖皮？”
“我怎么耍赖皮了？”
“你这一句不知道，算是什么答案嘛！”
苏嫣然嘟着嘴，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我这答案可是有根据的，不算乱说。”
秦川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死了，那时候的我肯定早就已经不在了，所以，你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死了我会怎么样呢？
或许，那时候我的骨头都能拿出来敲鼓了！”
秦川的语气漫不经心，但听上去却那么真诚，就好像他说的并不是生与死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你呢！”
苏嫣然哼了一声，傲娇的撇过头。
“不信就不信吧，不过这些事终于忙完了，可以暂时歇两天了！”
秦川打了个哈欠，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倦意。
按理说以他的体质，喝那点酒根本不可能醉，但此时他莫名的觉得有点困，想回去瞌睡了。
也可能是这一串突发事件终于处理完毕，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他想歇歇了。
“看你累的，等会回家，我给你捏捏肩，捶捶背，怎么样？”
“真的假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这话说的，我哪天不好？”
“那就多谢老婆大人了。”
“没事，都不是外人，这点小事不用谢。”
两人并肩走着，路灯下两道影子挽着手臂，挨的很近很近，他们的声音里洋溢着幸福……
……
一个小时后，乘坐秦家私人飞机飞向北方的吴晖，正一个人蜷缩在窗户边沿。
看着暗蓝色的天空，以及天空中的云流和星辰，他眼里却是一片死寂和黯淡。
良久，他从怀里摸出来手机，打开微信，选中了一个对话框。
点进去之后，里面全都是绿色的对话框，显然那都是他发过去的消息。
这些消息的发送时间并不一致，有的是凌晨，有的是夜晚，而且内容也都是类似于流水账的日常报备。
比如自己吃了什么，比如自己去哪玩了，比如自己心情不好等等……
那个头像是一个卡通猫，看上去蠢萌蠢萌的，还有点贱兮兮的感觉，和吴晖的头像是一对情侣头像。
“哎，但现在，我还是不喜欢找老秦那王八蛋玩，这小子自打脱单以后就越来越过分了，光明正大地撒狗粮，一点都不注意影响。
我本来还想在天海多待两天的，毕竟我知道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相处了，可是这小子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在那儿疯狂秀恩爱，我跟你说，他们的幸福太大声了，衬得我孤孤单单的，我没办法，只能赶紧溜了。”
吴晖在这边儿噼里啪啦地打字，消息一条一条得弹过去，但是那边儿始终都没有回音。
这要是让让人看了，说不定都会笑话他是舔狗。
“哎，要是你在就好了，那我也能秀一波，可惜你不在。”
“这次来天海干的这点事也就那样，活不重，也不难，对我来说算不上有什么危险性，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你说的那些事我都有记得，早睡早起，少喝酒，不许说脏话，饮食要规律是吧？
这些事我都做着呢！
哦对了，还有睡觉前喝一杯牛奶，这个习惯我也有保持。
你那会儿说我有肚子了，提醒我适当锻炼，我也放在心上了，我现在早晚都会去跑步，现在肚子已经没了，虽然也不算有腹肌，但是能看见线条。
要是你在，我就让你摸一下。
那时候我真不是烦你才不让你摸，主要是肚子上都是肉你说有啥好摸的，你还总挠我痒痒，你也知道我这人怕痒。”
吴晖还是在噼里啪啦地打字。
他的眼神有了光彩，嘴角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种感觉，就像是青春期的少年在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聊天，哪怕看见的只是一串数据代码，也同样开心的不行。
“我今天晚上确实多喝了点儿，但是没办法，毕竟是送别酒，估摸着也是最后一顿，所以我就多喝了两口，我觉得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还有啊，你当时给我带早饭的时候，到底是买的哪家的包子啊？
学校餐厅，还有附近的几家早餐店，我都转了一圈了，可是都不是那个味儿，总不能是你自己蒸的吧？
你也没那手艺啊！
咱俩后来住一块儿，饭都是我做的。
你说你这人也真是，走那么快干啥，好多事你都还没给我说一下呢！”
吴晖伸手挠了挠头。
“对了，再过一阵子，说不定就能看到你了，我也不知道这事儿靠不靠谱，但还是得试试。
我知道我做这种事你肯定要骂我，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我真的很想你，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或许那天我就跟着你一起走了。
到时候如果真的能见到你，你也真的因为这件事生气，那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出气，但是你到时候，可千万不要不理我。
因为，我真的很想你！
你家里那边，我老丈人和丈母娘身体都还不错，逢年过节我都会去看看他们，老孝顺了，就连我老丈人他们都满意的很。
我跟你说，我这女婿当的绝对合格，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那种，所以到时候你可别生气太久了，虽然我做了很多混账事，但是你还得原谅我啊！
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
姓楚的那个丫头，我想你了！”
吴晖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发完这些信息，他的心情似乎都好起来了，觉得外面的风景都有些可爱了。
他冲着窗户哈了口气，然后在水雾上画了个笑脸，呲着牙在那儿傻乐了一会儿，然后安安心心地躺下了。
“丫头，晚安！”
他闭上眼睛之前，冲着那个笑脸说了一句。
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头发竟然隐隐有些发白，仿佛七旬老翁。
窗户外面，飞机横跨天际，巨大的轰鸣声在天宇之下回荡着。
而在地面某处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透过车窗，打量着千米高空上的这架飞机。
那眼神很复杂，似乎是有种种情绪在其中交错。
“死乌龟，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