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不遂意
新平郡主府。
贾珣心里五味杂陈，他或许有一个亲妹妹，这是其一。
和父亲有关联的三个女人都因他而死了，他不知作何种情绪，好似许多只水牛在内心里角力，澎湃而又撕痛。
因此故，当他注意到周围氛围略有些肃杀时，已经到了正殿门口。
但或许是前车之鉴，心里反而释然了。
“雪雁，你过来。”
“老爷！”
“怎么回事？”
雪雁笑道：“太太在发赏钱。”
“哦，是为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并没有我的份。”
贾珣掏了掏，取出一锭银子来，笑道，“这不就有了。”
“多谢老爷。”笑嘻嘻地又跑走了。
这么大人了，也不懂得伺候人。
当贾珣走进上房时，却没见着人影。
这时天色已有些晚了，遥望天际，几只归鸟为血红色的天空点染了漂浮的墨迹。
“哟，回来了。”
黛玉脱了鞋，踩在墙边的榻上，将一卷画卷裱起来。
“玉儿，我有话和你讲。”
“不见我正忙着吗？”黛玉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自顾去取另一卷。
“就说一句。”
“那你说吧。”
贾珣也不顾她俏脸的冷意，将她从榻上拦腰抱起，说道：“咱们去后面慢慢讲。”
黛玉并不看他，也没抗拒，或许她明白，越是抗拒，这人越是兴奋也说不定，才不要遂他的意。
贾珣抱着黛玉在后花园的秋千上坐下，身体跟着风儿的节奏摇摆。
黛玉只瞧着别处，等着他来狡辩，但这狡辩却迟迟不来。
不知何时，一滴滚烫的水珠滴落在脸颊上，让她几分恍惚地扭头，却瞧见贾珣不知何时哭了，冷峻的脸庞上勾勒出不被言说的悲痛。
黛玉一时也忘了生气，忍不住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事，想说给你听。”
黛玉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贾珣便将自己去见宝钗如何遇见薛姨妈、铁三娘的事、包括贾枚的事情，都在这摇晃的秋千上，一一说了。
一直到手臂麻了，将黛玉放下，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一直到日影沉入地底，秋月挂上枝头。
他将心里的话都讲出来，秋虫会将这些闲言埋进泥土。
黛玉笑说：“照你的意思，却是我的不对，那天要是我不叫你去见宝姐姐，就不会遇见姨妈了。”
贾珣道：“虽然玉儿也错了些，终究还是我的过错。”
黛玉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忽然垂头叹息道：“今儿怎么就这样伤心了，说这好多，倒像是要离别似的，叫人心里好不是滋味。”
贾珣也没得有些好笑，说道：“今儿听父亲说起往事来，心里难过，如果失去才会让人醒悟，对于你，我只想永远都懵懂无知的好些。”
黛玉哼道：“快别说这样的话，没得叫人恶心。”
贾珣道：“我只是有点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才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岂不便宜了你，你想得倒美。”
“我想得美也不及见的美。”
“去哄小姑娘吧，靠这些都把我哄回来了，还来。”
黛玉白了他一眼，又道：“还没吃吧。”
贾珣摇头。
黛玉道：“说起来，难道四妹妹居然真是你亲妹妹，那该怎么办？若是说出去，宁国府必是不会认的，况且此举显父之过，对你也是不好的。”
贾珣道：“若果然是真的，宁国那边我会想办法，先将妹妹接过来，父亲如今的处境，哪里还在乎所谓的名声，至于我，更没有什么干系，我又不靠这个立足。”
黛玉道：“这就是你拈花惹草的理由吗？”
贾珣不答，两人往前厅去，却见妙玉早已入座。
贾珣觉得很奇怪。一则是妙玉这人始终还是孤高自许，除了自己的院子，从来不往别处去，二则是有些无礼，以为一个妾的身份，怎能提前入座。
他心里并没太大关心，瞧了瞧黛玉，似乎也不在意，几人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相对无言。
精致的小菜热腾腾地摆上，小炉子上烧着米酒。
“妙卿今儿怎么来这儿坐了？”贾珣吃了一杯热酒，笑问。
“我来不得？”妙玉冷冷瞥了他一眼。
贾珣早习惯了她的性子，也无所谓，实在肚饿，自吃起来。
“会不会太平淡了些？”黛玉问。
妙玉道：“本是漂泊之客，寄寓之人，又谈何居处不雅的，岂非贪得无厌。”
听她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否认平淡了些，只是碍于身份，不敢要求太多罢了，要说真不敢，似乎也不对。
黛玉道：“卿高洁之士，入了咱们这凡俗之家，是会住不惯，不如我去外头给你寻个好去处。”
妙玉冷声道：“郡主若是不欢迎我，我自寻去处便是了，用不着用这样的话赶人。”
黛玉笑道：“你瞧，生气了才好看嘛，冷冰冰的做什么。”
轻拉着她手道：“果然有什么缺的，打发丫头来说一声便是，比不得你素日里的富贵，也不至于委屈了。”
妙玉对黛玉的情绪是多面的，一边是爱惜其仙气飘然的气质，甚觉相惜，一边又因同一个男人的缘故，颇有些相对立的情绪。
渐渐地，前者似乎压制了后者。
妙玉道：“并不缺什么，只往日里的一些旧物遗失，有些舍不得。”
忽然两女都看着自己，贾珣也放下杯箸。
笑道：“我早留心了这事，你离京之后，一时没带走的东西，牟尼院遭了几次贼，有两拨贼寇我们有人在跟，有机会或许能拿回来，其他的机会便不大了。”
妙玉道：“拿回来毁了吧，我的东西，也不知被拿去做了什么。”
瞧她一脸嫌弃的模样，就连厅里伺候的丫鬟，心里也不由腹诽，但瞧她这身段脸蛋儿，又暗暗羡慕。
贾珣道：“又值当什么，妙卿玉质天成，原不必那些俗物装点，纵然被些不好的人拿去了，若为此心烦，岂不不仅东西丢了，心也被拿去了。”
“你说什么呢？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个心分成好多块，也好意思讲。”妙玉嗔怒道。
黛玉持杯微笑，摇晃着的酒水映出灯火的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