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宾馆，这个名字俗气，看起来档次也不高的宾馆，在三泰体制内却很有名。
这里是市纪委定点留置违纪官员的地方。
三楼某个房间。两名纪委工作人员正在对杨乐进行讯问。
“杨局长，什么也不说没用。你们公安局有审讯手段，我们纪委也不是没有。”
“既然已经到这里，就别心怀侥幸。”
杨乐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两天他一直在回忆最近十年来自己做的事情。家里的钱，房产，儿子在国外的花销......
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但什么也不说，也没太大意义。
杨乐要考虑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被纪委带走前，他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处理了一些事情。但时间仓促，漏洞不可避免。
另一名纪委人员冷笑：“杨局，你如果一直这样，那就只能对不起你，明天帮你换个地方。”
杨乐的脸色变了。
在权力机关，通常越是基层，越不讲“武德”。
一方面是因为基层要面对的是无数普通人。
而普通人并不都是好人。
不是所有老百姓都是勤劳朴实讲道理，就像不是所有的可怜人都值得同情一样。
所以基层干部，如果个个是谦谦君子，那一定做不好事情。
另一方面，基层干部面对普通人，又往往会有强烈的优越感。
他们哪怕手中只有一点点的权力，也可以让别人难受很久。
人性是很复杂的。强者不一定会欺压弱者。弱者有时候也会欺压更弱的人，
纪委办案，同样逃不过这个规律。
基层纪委的办案手段，在这个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监督的。
没有监督，就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
和风细雨的谈当然是主要的方式，小小的惩戒，也是家常便饭。
但如果需要，更激烈的也不是没有。
杨乐作为市局副局长，对这些东西多少知道一些。
所谓的换个地方，就是纪委的另一个留置点。位于市郊的一个福利院。
据说送到那里的人，没有不交代的。
据说里面的手段，连经验丰富的警察都自愧不如。
杨乐有点紧张。
房门在此时被推开。
纪委第三调查室主任赵志兵进来，看了杨乐一眼。摆手对两名工作人员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两名工作人员离开不久，韩尚为，于长汉以及纪委副书记张洋走了进来。
赵志兵笑笑：“领导们聊吧，我就在对面房间，有事叫我就行。”
看着不明所以的杨乐，于长汉微笑。
“杨局，我相信你是位好同志......”
......
周严牵着王倩倩，已经在过江大桥上来来回回走了三遍。
“王小倩同学，人家圣诞节都去狂欢，你拉着我狂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跳江呢！”
周严拉起衣领，感觉夜晚的江风愈发的刺骨。
“不懂浪漫的家伙！你看，这里好多情侣呢！人家都是要跳江呀！”
王倩倩小脸冻得通红，兴致却很高。
“看你今天这么乖，就让你休息一下吧！”
王倩倩大度的原谅了没有情趣的周严。拉着他站在一盏路灯边。
“看！有船开过来！”
王倩倩指着远处的江面。却得不到周严的回应。
转头看，周严在和路灯另一边一个男人相视苦笑。
那也是一对情侣。同样的女孩兴致勃勃，男的一脸麻木。
王倩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难怪雨晴说男人都是又傻又木，果然......”
周严赶紧捂住王倩倩的嘴。
“咱能不能别笑的如此奔放。月黑风高，大桥激流，太瘆人了！”
王倩倩吐吐舌头，往周严怀里缩了缩。深深叹口气：“今天真开心！”
周严没说话，只是搂紧王倩倩。
此刻的江岸还没有开发，黑黢黢的一片，只有一些低矮的民房和仓库。
疏疏落落的灯光，下层铁路前不时经过的火车。实在谈不上美景。
很难想象若干年后，这里会变成美丽的江滩公园，沿江会布满密密麻麻的的高档住宅。
“人都说出名要趁早，当官也要趁早啊！”
“真不敢想象，我现在要是省委书记，这一片都归我管，我会把它建成什么样！”
周严感叹。
说到底，自己还是个俗人。
上一世赚了一点小钱后，也曾经觉得所谓繁华都市，并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和几个朋友去某处偏僻的山村康养院小住过。刚开始的新鲜感消失后，没几个月就感到乏味无聊。
种菜养鸡，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田园之乐。晒着太阳发呆，也不再感觉悠闲惬意。
最终还是跑回城市里。
都市的霓虹璀璨，菜场的人间烟火。
和几个俗人凑在一起，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发泄完之后回家倒头就睡。
周严觉得自己更适应这样的生活。
王倩倩抬头，眼睛笑的弯成月牙：“你这叫不敢想？我看你想的挺美呀！”
周严嘿嘿笑：“领会精神，不要挑字眼！”
“喂，那你听没听过，出名要趁早，娶老婆也要趁早呀？”
王倩倩反手抱住周严的腰。
周严大惊：“王小倩同学，你居然向我求婚......”
“哼哼！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重新说......”
“这样啊......那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可以洞房！”
“呸！想的美！起码，你应该先去提亲！”
“那还等什么？事不宜迟,！快走快走！”
于是两人牵着手在午夜的大桥上飞奔......
王倩倩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周严有事要找王鹏飞，而王鹏飞也一定有话和周严说。
她用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把本该属于自己的时间让给他们。这两个对他同样重要的男人。
周严能明白王倩倩的心思，所以他没开玩笑。
“虽然不太郑重。不过提亲嘛，又不是只能提一次！”
如果王倩倩知道周严的想法，一定会说：“既然这样，那你去和爷爷再提一次......”
两人一口气跑下桥，气喘吁吁的钻进车子相视而笑。
“喂！你最近似乎很独断专行。好多事都不和我爸商量。”
气还没喘匀，王倩倩忽然说道。
周严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摸摸王倩倩的脸？
“别瞎想。奶奶今年过生日，我是要去的。”
“啊？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王倩倩不解。
“会认识你家好多亲戚嘛。我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你爸，会被人瞧不起。”
周严笑着说道：“侯门深似海呀。我这样的草民很难混的！”
王倩倩捂着嘴笑：“有压力才有动力......”
“砰砰砰。”
有人敲车窗。
周严转头，看见几个警察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