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履牙关紧咬，脸上青筋暴起，尖薄的嘴唇因为用力而发白。
视线扫过整片空地，战马无一幸存，倒地的城防军和百姓的身体插满了弓箭，一圈圈的围在一起。
“大王。”仲虺声音沙哑的汇报道：“暗卫伤亡三分之一，城防军伤亡一千三百人，百姓仅剩八十人。”
子履目光凝结成冰，一寸寸扫过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有城防军士兵紧握长戟的手尚未松开，指节泛白；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蜷缩成一团，孩子的小手还死死抓着她的衣角；还有白发老者的头颅歪向城门方向，仿佛至死都在望着家的方向。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风狠狠的刮痧着眼球，刺得人眼睛发涩。
子履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名年轻士兵冰冷的脸颊，那士兵的眼睛还圆睁着，像是在质问为何没能护住百姓。
“一千三百人……”
子履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斤重的寒意，“他们是抱着护佑子民的信念冲出来的，却倒在了这里。”
仲虺垂着头，不敢看子履的眼睛。暗卫向来只认任务，可今日看着那些百姓在箭雨中倒下，他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三分之一的伤亡，是这支精锐暗卫组建以来最惨重的损失，可比起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这点伤亡似乎又轻如鸿毛。
“八十人……”
子履站起身，目光投向那八十个瑟缩在暗卫身后的幸存者。他们大多受了伤，脸上糊着血污，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井，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玄苍云……”
子履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他以为这样能摧垮我们的意志？”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九夷阵营，承影剑在鞘中发出嗡鸣，像是在呼应他胸中翻涌的怒火。战场上的将士们看到他的眼神，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从子履的背影中，他们看到的不是往日的沉稳，只有燃尽一切的决绝，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
“传我令！”子履声音冰冷却宛若千钧重，“城防军和暗卫全力护送百姓回城！本王今日誓杀玄苍云！”
“大王！”仲虺大惊，连忙上前阻止，“九夷军阵严整，此刻前去正中他们下怀！”
“正中下怀？”子履冷笑一声，指着遍地的尸骸，“他们用百姓的血作诱饵，用将士的命当筹码，本王若连这都能容忍，才是真的输了！”
子履拔出承影剑，剑光如匹练横空：“商国的军队，是保家卫国的利刃！商国的士兵，是不畏强敌，直面生死的热血男儿！而他们的王，更是我商国男儿最坚实的后盾！今日，本王就要用玄苍云的血，祭奠死去的弟兄和百姓！”
“愿随大王死战！”管震第一个单膝跪地，长刀顿地，声如惊雷。
“愿随大王死战！”城防军将士们齐声呐喊，震得城砖都在发颤。
仲虺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坚定，“暗卫誓死追随！”
也就在这时，原本瑟缩在暗卫身后的那几十名百姓，不知何时，也不知在谁的带领下，从身边死去的城防军士兵的身上，脱下一件件甲胄，然后穿在自己身上。
仅仅片刻的功夫，八十名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穿上了甲胄，拿起手中的武器。虽然甲胄在他们身上并不合身，有的孩童甚至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只能手中攥着一支从地上拔出来的弓箭。
“我等誓死追随大王！”
声音并不整齐，但却铿锵有力，气势丝毫不输多年沉浸沙场的老兵。
“好！”子履悲愤交加，“随本王杀了这群蛮夷，为死去的亲人和兄弟报仇！”
“杀！”
片刻后，子履一马当先，承影剑在阳光下闪着噬血的寒光。
九夷军阵前，玄苍云脸上笑容玩味，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
黄飞脸色诧异，“这商王疯了不成？”
“疯了才好！”玄苍云眼中闪过狂喜，“传令下去，全军列阵，今日定要活捉商王！”
两军在旷野上轰然相撞。
子履如入无人之境，承影剑所过之处，九夷士兵纷纷落马，血溅七尺。
仲虺率领一众暗卫在两侧策应，不断扩大九夷军阵的裂口，防止子履撕开的口子再度合拢。
管震率领的城防军紧随其后，结成楔形阵，硬生生凿开九夷的军阵。
玄苍云表情惊讶，“不愧是商王，竟然能在这种局势下，还能硬生生的组织起像模像样的进攻。”
随后，他歪歪头，看向一旁的季御，笑问道：“季御使臣，你说这商王能杀到本首领这里吗？”
季御脸色惶恐，嘴唇更是一张一合。这几日连续的大开大合，让他的心神全然没有之前那般稳重。明明已经就要攻下城头的九夷之师，被商王的突然到来硬生生打退了回来，本来以为攻城无望，结果又突然围困了商王。他真怕一会之后，突然杀出来一队骑兵，将商王救了下来，然后将他们团团围住。
见对方神色紧张，玄苍云冷哼一声，“你们中原人，真是无趣。”
随后，他眼神炽热的看着在军阵中冲杀的子履，似乎在想与他过过招。毕竟之前是自己存心让着对方，想要让对方进入自己的圈套，但是那一掌的威力，着实是让他也心悸不少。
“瞧，赤劐来了。”玄苍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第一个到的。”
此时，战场上，赤劐率领一队精骑，不知何时绕过了城防军的弓箭，出现在了城防军的侧翼。
城防军还在顺着子履和暗卫撕开的口子，不断的向内凿开九夷的军阵，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赤劐再怎么说也是赤夷的首领，并不全然都是一个莽夫，要不然也不能稳住首领的位置。他仅仅瞥了一眼，就知道这支商国军队，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在这支城防军身上，而这支城防军，最薄弱的地方就是他们的中间部位，只要切断他们的联系，就凭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恐怕被九夷的勇士吃的连渣都不剩。
就在城防军奋勇厮杀之时，九夷军阵悄悄让开了一条通道，还没等城防军反应过来，一支突如其来的骑兵迅速朝他们发起了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