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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伙子,快过来,我贴了这么久广告你可是第一个来的人。”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巴斯,阿卜杜拉·阿巴斯。”

“好的,阿巴斯,快进到屋子里来,我去给你倒点热水泡泡脚。”

看起来是个有点啰嗦的老头子,阿巴斯心想,长得倒是像个鹌鹑。

“嘿,阿巴斯,现在已经很晚了,今晚住在这里吧。”

“嘿,阿巴斯,愿意来和我一起堆雪人吗?”

“嘿,阿巴斯,把你的兄弟们也带来吧,我一个老头子住这么大的房子太浪费了,多几个孩子会热闹一些。”

真是个聒噪的鹌鹑,阿巴斯心想,不过有个白吃白住的地方也不错。

“嘿,你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不是又跑出去疯玩了?”

天已经快黑了,八个孩子背着捡回来的树枝走在没过脚踝的雪地上,落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鹌鹑似的老头守在院子门口,对着晚归的孩子们用力招手。

“我说你收留这些野狗似的孩子干什么?早晚他们会捅出乱子!”

“你知道的,我是老得快死的人了,只有野狗才会与我这种快死的人作伴。”

“他们要是捅出什么大乱子你可不好收拾!”

“算了吧,我已经是这么老的人了,还能怕什么呢?”

真是个嘴碎的镇长,阿巴斯心想,看我们不砸碎你家的玻璃。

“嘿,阿巴斯,你想要加入他们的乐队吗?我可以帮你啊。”

“看到了吗,阿巴斯,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都给我听着,我就是对阿巴斯好,因为阿巴斯最听话,你们谁最听我的话也可以得到礼物。”

好讨厌的老家伙啊,阿巴斯想,不过是想要我们留下来陪着你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嘿,阿巴斯,跟我来,有一个秘密给你看。”

老头子神神秘秘的,想干什么?阿巴斯不屑地想,又想要拿什么讨好我,好让我一直留下来陪着他么?

“看见了吧,我真的有好多钱,我可以供你到外面的世界上大学,还可以给你出唱片。”

喔,阿巴斯耸耸肩,鬼才相信你的话,不过是想骗我留下来而已。

“你们不知道吗?院长他藏着金条,就在他卧室的保险柜里。”阿巴斯把金条的事情对兄弟们说了,兄弟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

最年长的那个孩子用手托着下巴来回踱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阿巴斯露出了轻佻的笑容。

“嘿,我说,我们偷了老头子的金条逃走吧。”

“逃走?去哪里?”

“去外面的世界,听说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有,有了钱,那些就都是我们的,难不成我们还要一辈子留在山里陪一个老头子?”

“嘿,我们有了钱就可以去外面的世界了,外面的世界可有趣多了。”

“喂,那我们就去把老头子的金条拿走,要不要一起?”

说得真好,真是个不错的主意,阿巴斯心想,难不成要一辈子留在山里陪一个老头子?

可是老头子只给我看了他的金条,这么做是不是很对不起他?

“还是算了吧,”阿巴斯摇摇头,轻声说,“不要这么做。”

为首的大孩子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院长的哀嚎声终究还是在卧室里响起,阿巴斯不敢进去,甚至不敢向里面看一眼。

“听着,如果你敢喊叫或者说出去,我们就把你也给埋在地窖里!”

阿巴斯害怕了,他一个人跑了出去,向着镇子的方向用尽全力地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回镇子,也许是为了躲避那些孩子,也许是为了躲避将要发生的什么,更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所认识的地方除了那个房子就只有那个镇子,所以他只能跑向那里。

雪,漫天遍野地下着,远远地就可以看见森林里燃烧着的大火,火光里的那个黑影就是他曾住过很久的那个房子。

就算是在这样的雪夜,这个房子也该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吧?阿巴斯怔怔地看着那火光出神,绿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熊熊的烈火。

幸好,幸好自己跑出来了,阿巴斯心想。

但是下一刻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下一步该跑向哪里,他跑出了那个燃烧的房子,逃离了那些孩子,可是以后他该去哪里呢?等到下一次想要逃跑的时候,他又能逃往哪里呢?

本来是有一个地方可以供他逃过去的,可是现在他已经从哪里逃出来了。

而那个地方现在正在火焰中燃烧!

阿巴斯慌了,他真的慌了,他一生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将要失去那栋房子了,他将要失去那个老头子了,他将要失去那个可能会被叫做“家”的地方了!

他疯了似的往回跑,拼命地跑,不知道在雪地里摔了多少跤,但是他爬起来就继续跑,一路跑回了那个房子,可是房子已经变成了废墟。

他怔怔地跪在雪地里,第一次感到心里失去了什么,好像空落落的,还有些痛。

湿热的液体流过他的脸颊,他愣愣地抹了一把,呆呆地看着掌心。

大概是化掉的雪吧?他心想,今晚的雪真的很大。

可是心里好堵,有种窒息的感觉,视线也模糊了。

“啊!——”他突然仰天大吼,绿色的瞳子转变成熔岩般的金红,紧接着就被炽白色所掩盖,狂舞的电光破体而出,瞬间将周围的积雪席卷一空。

他慢慢地弯下身子,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十指深深地扣进了泥土里,湿热的液体落在了土地上。

原来是眼泪啊,他想。

原来在失去那个老家伙的时候,他真的会心痛啊。

......

阿巴斯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抹了一把脸,感到掌心里湿湿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进入了卡塞尔学院,当过狮心会会长,在秘党年轻一代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别人的眼里他高贵优雅、冷静自信、强大而深沉,就像一只人群中独行的猛虎,你不得不敬畏他、尊重他,但你永远也无法看透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依旧有一个死小孩,怎么跑也跑不出那个雪夜的树林里。后来他再也没有和野孩子混在一起,再也没有砸过别人家的玻璃,再也没有抢过别人的食物,他的血统在那个雪夜觉醒,就好像神明给予了他复仇的力量,后来他自己找到了卡塞尔学院,成为秘党新生代中最具潜力的学员之一。

他曾经疑惑过,如果自己真的是被扭曲因果线后出现的东西,那他的这些记忆会不会也是假的呢?

但是记忆里的每个细节都是那么的真实,除了看不清他们的脸。

直到在那幅画上看到了那个白衣的人影,他脑海深处的某些东西突然松动了。

无论那是神,龙王,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他预感到那个白色的人影会给他一些答案。

舷窗外突然露出了夜空,潜艇已经悄悄上浮到了海面。

圣诞夜,快要到了。

阿巴斯看了一眼时间,距离12月25日还有一个小时。

“我们距离那个坐标还有不远的距离,以现在在海面上航行的速度可以刚好赶到。”

轻柔的海风吹动甲板上众人的头发,大副为众人指出方向。

“带好你们的武器。”施耐德说,“也许利维坦就在这附近。”

“镰鼬”无声地开启,恺撒闭着眼睛站在甲板的最前端,冷冽的海风将他的金发冻出了冰碴。

“我们就不上去看看?”潜艇下层的房间里,芬格尔正在啃着一个面包,酒德麻衣坐在房间的角落向窗外看。

“如果利维坦在这个时候发动言灵,站在甲板上的会第一个死。”酒德麻衣耸耸肩,“我还以为你蛮怕死的。”

“是有点怕,”芬格尔挠挠头,“不过要是能和你这样的美人一起死,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酒德麻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我死的时候一定会先把你给踹开。”

“嗐、嗐,怎么说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好几次的人了,怎么对我还不放心?”芬格尔一脸悲愤,“这么不信任队友,我们的团队战斗力会大大降低啊。”

“不是不信任你,是我只要把手指头放到你的鼻子下面,确认会出气,就知道是贱货无疑了。”

“嗐,你这么说可就太贬低我了,就算我不会出气,也不代表我就有了节操!”

“在没节操这方面你才是货真价实的S级吧!”

“评我为S级的前提是最高只有S级!”

果然是人若无脸天下无敌,酒德麻衣不由得捂脸,不想和他说话。

芬格尔突然起身,开始穿外套,看样子是想要到甲板上去。

“我可不会和你一起去,”酒德麻衣懒洋洋地说,“到时候你就得一个人死了。”

“那我玩了命也得先跑回来再死。”芬格尔一脸严肃,“希望我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洗澡,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滚!”酒德麻衣一脚踹在芬格尔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出了舱门。

“呀嘞,真是个调皮的家伙啊。”小小的身影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酒德麻衣身边。

酒德麻衣垂首,“老板。”

老板举高手臂拍了拍酒德麻衣的肩膀,“我这次赶过来是因为有些问题要出现了,路明非还没有到达他的王座,而挑战者已然候在征途......稍后打起来的话我不能再赶过来,所以趁现在有时间赶紧过来给你加个buff。”

一听这话酒德麻衣就明白了,“新的龙王要出现了吗?”

“旧的王注定要被新的王杀死,可是谁能成为新的王尚未可知。”老板说,“我们的路明非现在正处在迷茫期啊,我有一种预感,距离最后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酒德麻衣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诸神的黄昏?”

“当魔鬼不再满足于虚妄的现实,就会冲破那幸福的牢笼,世界将会变成它的舞台,名为孤独的野火将笼罩天地。”老板淡淡地说。

“那就是世界末日了吧,”酒德麻衣轻叹,“还会有救世主吗?”

“不好说,不过如果你指的世界末日是另一个东西的话,薯片已经搞出世界末日了。”老板耸耸肩,“虽然规模有点超标,不过给了我新的灵感。”

“还要继续保护路明非?”

“不......我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那个王座了,我们的好演员路明非已经长大了,有些路需要他自己走过去。”老板说,“当他赢得最后的挑战走到最终的王座面前,整个世界都将迎来新的纪元。”

老板推开舱门,走廊里巡逻的士兵似乎根本看不见他,他就那么背着手穿过走廊,低低地哼着一首古老的戏曲。

酒德麻衣腰间的小太刀轻轻地律动着,似乎随时可以燃烧起来,她知道当她下一次拔刀的时候,将拥有所向披靡的力量。

时间,终于临近了。

在遥远的陆地上,圣诞夜的钟声敲响,孩子们已经进入甜甜的梦乡,等着床头的袜子里放进圣诞老人的礼物,圣诞树在夜幕下亮着灯,圣诞树下堆放着礼品盒,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涤去世间万物的喧嚣。

气温骤然下降,璀璨的极光在天空中亮起,整片海域开始结冰,冰层沿着潜艇的外壁向上攀爬。

恺撒睁开了眼睛,“它来了。”

不远处的雷巴尔科握紧了手里的AK47,常人听不到的鲸歌在海面上飘荡,巨大的黑影在深水下穿过。

“在那!”突然有人大喊,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到远处的海水中倒映着一座岛屿,那座陵墓一样的岛屿!

“准备下潜。”大副招呼众人回到潜艇里,再不下潜的话潜艇很快就会被冻在冰面上。

“从水下走的话,应该可以进入阿瓦隆。”恺撒在施耐德耳边低声说。

施耐德沉默地点点头,他的双拳已经攥紧,恺撒感觉到身边的男人仿佛燃烧起来了。

奇怪的是,燃烧起来的似乎不止施耐德一个,还有始终沉默的阿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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