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年味尚未散尽，民政局的大门在清晨准时打开。段瑾洛的律师团队早已等候在侧，以最高效的速度办完了所有手续。当那本墨绿色、印着“离婚证”三个烫金大字的册子被递到段瑾洛手中时，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随手塞进大衣内袋，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停在路边的座驾。
“去黎家。”他坐进车里，声音冷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迫。
车子一路疾驰，段瑾洛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跳动的太阳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这本离婚证，是他能给黎烬的、最直接、最有力的解释和承诺。他必须立刻见到他，把一切都告诉他，把那个委屈伤心的小东西重新抱回怀里。
然而，当他再次站在黎家别墅门口，得到的依旧是管家礼貌而坚决的阻拦：
“段总，抱歉，少爷他……还是不想见您。”
段瑾洛的耐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告罄。连日来的焦灼、等待、以及黎烬的避而不见，像滚烫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涌。他不再废话，直接拨通了黎渊明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黎渊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为难：“段总……”
“黎总，”段瑾洛打断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在你家门口。让我见黎烬。或者，我进去见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黎渊明似乎在与身边的人低声商量着什么。最终，他叹了口气：“……段总，您稍等，我问问小烬的意思。”
几分钟后，黎家别墅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开门的是黎渊明本人，他脸色复杂，侧身让开了一条通道，低声道：“段总，请进吧。小烬在楼上他房间……您……好好跟他说。”
段瑾洛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径直迈步而入。他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停在黎烬的卧室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声音低沉：“黎烬，开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段瑾洛的眸色沉了沉，不再犹豫，直接拧动了门把手——门没有锁。
他推门而入。
房间里依旧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昏暗。黎烬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头发凌乱，背影看上去单薄而脆弱。听到开门声，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段瑾洛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他一步步走到黎烬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悲伤和抗拒。
“黎烬。”他开口，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小心翼翼。他从大衣内袋里掏出那本崭新的离婚证，递到黎烬的眼前，“看看这个。”
黎烬的视线落在那个墨绿色的本子上，当看清上面“离婚证”三个字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段瑾洛……他……他竟然真的离婚了？！就在今天？！为了他？！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感瞬间席卷了黎烬！有心痛，有震惊，有一丝可耻的……动摇，但更多的，是被欺骗后的愤怒和委屈如同火山般爆发了出来！
他转过身，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段瑾洛，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他一把抢过那本离婚证，看也不看，狠狠地摔在地上！像是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段瑾洛！你什么意思？！”他声音嘶哑地吼道，带着哭腔和全然的愤怒，“啊？！你现在拿这个来给我看是什么意思？！证明你为了我抛妻弃子？！证明你多有诚意？！啊？！”
他站起身，因为激动而浑身发抖，指着段瑾洛的鼻子骂：“你把我当什么了？！啊？！你玩够了你的‘段太太’，现在想起来找新鲜了？！觉得我年轻好骗是不是？！觉得拿本破证就能打发我了？！你把我黎烬当成什么人了？！收破烂的吗？！”
“二手货”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从黎烬被愤怒和伤心灼烧的喉咙里尖锐地迸发出来！他口不择言，只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眼前这个让他心碎的男人，仿佛这样才能掩盖自己内心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疼痛和……那一点点可悲的、因为这本离婚证而产生的动摇！
“我告诉你段瑾洛！”黎烬眼泪终于决堤，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声音破碎不堪，“我黎烬再不值钱，也不会要一个别人用剩下的二手货！你滚！拿着你的破证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段瑾洛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在黎烬说出“二手货”三个字时，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深邃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汹涌的、骇人的怒意所取代！那怒意之下，还夹杂着一丝……被深深刺伤的、尖锐的痛楚！
他为了扫清障碍，不惜以最快速度结束那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换来的是什么？是“二手货”这三个极具侮辱性的字眼？！
他段瑾洛这辈子，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还是来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段瑾洛上前一步，一把攥住黎烬的手腕。
“黎烬！”他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另一只手狠狠掐住黎烬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再说一遍？！”
黎烬被他吓得浑身一颤，手腕和下巴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但对上段瑾洛那双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骇人目光，委屈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口不择言：
“我说你是二手货！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吗？！你跟你那个老婆十年！孩子都两个了！现在跑来跟我说什么光明正大？！你不是二手货是什么？！你放开我！恶心！”
“恶心？”段瑾洛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了黎烬那张不断吐出伤人话语的唇！这不是吻，更像是惩罚性的撕咬，带着血腥味的掠夺，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疼痛都宣泄在这个吻里！
“唔……放……开！”黎烬拼命挣扎，眼泪流得更凶，拳头无力地捶打着段瑾洛的胸膛。
一吻结束，两人唇上都带了血丝。段瑾洛喘着粗气，额头抵着黎烬的额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沙哑得可怕：
“黎烬，你给我听好了。”他一字一顿，如同宣誓，“我段瑾洛，只爱过你一个人。！”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你再敢说一句‘二手货’，”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我就让你亲自检查一下，我到底……干不干净！”
说完，他松开黎烬，看也不看地上那本被践踏的离婚证，转身，摔门而去！
黎烬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听着楼下汽车引擎愤怒的咆哮声远去，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抱住膝盖，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