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吞噬了所有声音,吞噬了翻涌的熔岩,吞噬了狂暴的能量乱流。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星尘向后倒下的那一刻。
星殒封绝那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和随后爆发的无量量星辉洪流,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爆炸,来得快,去得更快。
当那由亿万旋转星辰构成的、冰冷玄奥的封印法阵光芒彻底敛去的刹那,留下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虚无感,以及……一具正在倒下的躯壳。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身体。
皮肤如同被烈阳暴晒千年的古树皮,灰败干枯,布满了密密麻麻、深可见骨的蛛网裂痕。
裂痕深处,不再有星芒流淌,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焦炭般的暗沉。
曾经乌黑的头发,此刻如同枯萎的野草,灰白而脆弱,失去了所有生机与光泽。
胸膛上,那两个他亲手刺出的、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焦黑翻卷,不再有滚烫的星血喷涌,只剩下凝固的、如同火山岩般的暗红死肉,以及空洞洞的、仿佛通往虚无的伤口深处。
最令人心碎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燃烧着冰冷星辉、如同宇宙深渊般深邃的眼眸,此刻彻底黯淡下去。
所有属于星辰魔神的浩瀚神性,所有属于星尘的决绝与守护,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抽离。
只剩下空洞的、毫无焦距的瞳孔,茫然地倒映着熔炉穹顶不断剥落的、如同世界泪滴般的巨大碎石尘埃。
生命的气息,如同被掐灭的烛火,一丝痕迹也无。
他倒下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如同被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
“不——!!!”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尖叫,猛地刺破了这片真空般的死寂!是司小南!
“织网者”被星辰魔神意志反噬而陷入短暂僵直的精神威压骤然松动!这刹那的松动,对于被绝望和剧痛彻底吞噬的司小南而言,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体内所有被压制、被洛基力量反噬冲撞的剧痛,所有被“织网者”威压禁锢的沉重,在这一刻都被一股超越极限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力量狠狠冲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眼中那疯狂闪烁、试图压过一切的幽绿诡芒,在触及星尘倒下的身影时,如同被泼入了滚烫的岩浆,瞬间被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纯粹的情感——毁灭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湮灭!
洛基的低语、蛊惑、力量的诱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正在倒下的、失去了所有光芒的身影!
“星尘——!!!”
司小南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她不顾一切地扑向星尘!滚烫的熔岩地面灼烧着她的鞋底,飞溅的碎石划破她的脸颊和手臂,亡语者残留的腐化能量如同毒雾般侵蚀着她的皮肤……但她浑然不觉!她的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近的、正在坠入永恒黑暗的身影!
就在星尘的身体即将重重砸在滚烫熔岩地面的前一刻!
司小南终于扑到!她用尽全身力气,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失落的星辰,狠狠地将星尘那枯槁、冰冷、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死死抱在怀里!
砰!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一同滚倒在地!司小南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后背狠狠撞在坚硬灼热的地面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双臂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怀中这具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身体,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触手的瞬间,司小南的心脏如同被亿万根冰锥同时刺穿!
冷!
刺骨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冷!
那根本不是活人应有的温度!星尘的身体冰冷得如同刚从宇宙深渊中打捞出的陨石!
皮肤干枯粗糙,触感如同腐朽的树皮!胸膛上那两个巨大的血洞,如同冰冷的黑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
她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心跳的搏动,一丝血液流动的温热!
“星尘……星尘!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小南!你看看我啊!”司小南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歇斯底里的绝望。
她颤抖的手抚上星尘灰败干枯的脸颊,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热那冰冷的皮肤。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滚落在星尘毫无生气的脸上,瞬间被那冰冷的温度冻结,又迅速被周围灼热的空气蒸干,只留下淡淡的盐痕。
没有回应。
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茫然地倒映着穹顶剥落的尘埃,对近在咫尺的呼唤、滚烫的泪水、绝望的拥抱……毫无反应。
仿佛灵魂已经彻底飘散,只留下一具被星辰伟力彻底榨干的残破躯壳。
“不……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你说过要守护这个世界的……你说过……要守护我的……”司小南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抱着星尘冰冷的身体,将脸颊贴在他那失去心跳的胸膛上,仿佛想从那冰冷的空洞里,听出一丝微弱的心跳,感受到一丝生命的回响。
然而,只有一片死寂。
灵魂链接……彻底断了。
那根连接着她与星尘灵魂的无形纽带,那曾经能清晰传递彼此情绪、痛苦、甚至微弱念想的羁绊,在星尘生命之火熄灭的刹那,如同被最锋利的空间之刃斩断!
另一端……是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呃啊——!!!”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远比肉体伤痛剧烈千万倍的撕裂剧痛,猛地席卷了司小南的全身!仿佛她灵魂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剜去!
她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
这剧痛是如此猛烈,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洛基力量的侵蚀,忘记了周围的危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兄弟……星尘……”另一边,林七夜染血的手死死抠着滚烫的地面,指甲早已翻卷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他看着司小南怀中那具枯槁冰冷的身体,看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怒火、无尽悲痛和深深无力感的情绪,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呃……噗——!”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身体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曾经燃烧着审判之火的眼眸,此刻被猩红的血丝和滚烫的泪水彻底淹没!
守护?他守护了什么?他连并肩作战的兄弟都守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燃烧自己,化为冰冷的灰烬!
米迦勒的意志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地咆哮、冲撞!炽天使的圣焰本能地想要点燃,想要净化这该死的命运!
想要焚尽这带来绝望的一切!但他体内早已空乏,本源在之前的爆发中几乎耗尽!
那曾经焚尽污秽的圣焰,此刻如同被浇灭的火种,无论米迦勒的意志如何怒吼,无论他如何疯狂地压榨自己残存的生命力,掌心也只能勉强激起几缕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色火星,跳跃了几下,便不甘地彻底熄灭!
守护的誓言,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炽天使的羽翼,在至亲陨落的绝望面前,沉重得无法展开!
林七夜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抵在滚烫的地面上,滚烫的泪水混着鲜血,在熔岩板结层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从未有过的巨大挫败感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将他彻底吞噬。
短暂的死寂被司小南绝望的哭嚎和林七夜压抑的悲鸣打破,战场另一端,“灰烬”的核心成员也从星殒封绝的恐怖威压和首领被反噬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吼!该死的蝼蚁!竟敢……竟敢毁掉……”熔岩暴君看着空间裂缝深处那彻底黯淡、搏动变得极其微弱的巨大门户,看着那些如同被斩断七寸般痛苦萎缩、抽搐的世界树暗金根系,发出暴怒到极致的咆哮!
他巨大的脚掌狠狠踏地,暗红的熔岩能量再次狂暴涌动!目标直指抱着星尘尸体的司小南和濒死的林七夜!
他要将这两个残渣连同那具枯槁的尸体一起,彻底碾成齑粉!
紫电荆棘冰冷的紫色眼眸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她双手萦绕的深紫色电弧再次跳跃起来!
亡语者挣扎着从熔岩池边缘爬起,骨杖顶端浑浊的水晶闪烁着怨毒的灰绿光芒!
虚影之痕的身影在熔岩中消失,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空间涟漪,指向战场中心!
“织网者”覆盖着燃烧蛛网面具的头颅微微晃动了一下,面具上那两团深不见底的漩涡重新开始极其缓慢地旋转,一丝细微的裂痕清晰可见。
他似乎刚从星辰魔神意志的反噬冲击中勉强恢复一丝清明,冰冷无波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制的震荡和……一丝冰冷的审视,再次响起:
“目标……已无生命体征。能量输送……中断。‘钥匙’……功能丧失。”
“清理……剩余残渣,准备……执行最终方案。”
冰冷的命令,如同最后的丧钟,为这片埋葬了牺牲与守护的熔岩地狱,敲响了终焉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