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的余韵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如同被遗弃的琴弦最后一丝震颤。
高二(七)班的教室瞬间清冷下来,桌椅凌乱地摆放着,空气里还残留着粉笔灰和学生们留下的、混杂着恐惧余韵的气息。
阳光穿过窗户,斜斜地投下几道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却照不亮角落里沉甸甸的沉默。
林七夜那句冰冷的警告——“那栋楼里的东西……源头还在”——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星尘和司小南的耳膜,余音在死寂的教室里嗡嗡作响。
他挺拔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门口,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光影里,留下一个决绝而沉重的背影。
星尘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口袋中星坠冰凉的触感。林七夜的话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就混乱不堪的心绪上。
源头还在……昨夜那仅仅一次能量震荡余波就差点让他精神崩溃、并引发全校范围恐慌的恐怖存在,依然盘踞在那栋废弃教学楼的深处!
它像一颗埋在地下的毒瘤,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将更多无辜的人拖入疯狂的深渊!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心脏因为强烈的危机感而剧烈收缩。
他下意识地看向司小南。
司小南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似乎对林七夜的离开和警告毫不在意,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动作优雅而从容。
然而,星尘敏锐地捕捉到,她收拾书本的手指,在拿起那本厚重的《北欧神话与传说》时,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翡翠色的瞳孔深处,那抹惯有的慵懒玩味之下,一丝冰冷的锐利如同深水下的鱼刺,一闪而逝。
她也在意,非常在意,只是她掩饰得更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如同不断扩散的冰冷墨迹。昨夜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并肩战斗,那心照不宣却又彼此戒备的力量暴露,此刻都化作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厚墙。
星尘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质问她的力量?坦白自己的茫然?在昨夜那恐怖源头的威胁面前,似乎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司小南终于收拾好了书包,背在肩上,轻盈地站起身。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星尘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很复杂,带着一丝探究,一丝了然,还有一丝……星尘无法理解的、近乎悲伤的沉重。
“星尘同学,”她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清脆依旧,却少了几分平时的俏皮,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星尘紧握在口袋里的手,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枚冰冷的星坠。
星尘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撞进了司小南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深处。
那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专注。仿佛她的目光本身,就带着穿透迷雾的魔力。
“昨夜那股震荡……”司小南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星尘耳中,“普通学生只是做噩梦,但对于‘我们’来说……”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翡翠色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星尘,“尤其是对你这种……精神连接比较‘特殊’的存在,冲击更大,对吧?”
精神连接?特殊?星尘瞳孔微微一缩。她果然知道些什么!关于他体内的星辰之力?关于他失忆的真相?她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闸门的一丝缝隙!
昨夜那股邪恶冲击波带来的剧痛中,似乎……不仅仅是被攻击的痛楚,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被某种冰冷滑腻之物强行“连接”、试图拖拽的恐怖感觉!
难道……那栋楼里的东西,不仅能释放精神污染,还能……主动感知并试图侵蚀像他这样拥有特殊力量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星尘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恐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像黑暗中的灯塔,随时可能成为那恐怖存在的首要目标!
昨夜是震荡余波,下一次呢?它会不会直接锁定他,发动更可怕的攻击?
巨大的危机感和强烈的求生本能如同两股电流,瞬间冲散了横亘在心头的犹豫和戒备。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司小南,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一丝沙哑:“你……你知道那是什么?它在哪?”
司小南看着星尘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急迫,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目光投向窗外,那栋被高大树木阴影半掩着的、沉默而破败的废弃教学楼。
“源头,”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如同叹息,“在很深的地方,地基之下,或者……更深处。”她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普通的探查没有意义,它藏得很好,像最狡猾的毒蛇。”
“那怎么办?”星尘的心沉了下去。连司小南这样诡谲莫测的存在都感到棘手?
“等。”司小南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星尘,翡翠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是狡黠的猫,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或者……”她微微拖长了尾音,“等一个……愿意冒点险的‘诱饵’。”
诱饵?!星尘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他体内那特殊的星辰之力,在昨夜被那东西“标记”过,无疑是最醒目的诱饵!这女人……她果然知道!
一股被利用的怒意和更深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他死死盯着司小南,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司小南却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反而轻轻笑了笑,那笑容灵动依旧,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疏离。
“别那么看着我,新同学。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那东西在成长。每拖一天,它就更强一分,污染的范围就更广一分,下一次爆发……可能就不是做噩梦那么简单了。想想那些被送进医务室的同学,想想昨晚你自己感受到的痛苦。”
她的话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星尘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最不愿面对的愧疚。
那些同学惊恐的脸,李强疯狂的嘶吼,张雯缩在被子里发抖的样子……还有昨夜那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如果因为他隐藏力量、因为他们的互相猜忌而拖延下去,导致更多无辜的人受害……他不敢再想下去。
愤怒和抗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沉重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责任感。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星坠,冰凉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
“你……”星尘的声音干涩,“有什么计划?”
司小南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快得如同错觉。“计划?谈不上。”她耸耸肩,姿态轻松,眼神却异常凝重,“首先,需要‘钥匙’。能真正定位到它核心藏身处的钥匙。那栋楼的结构……有点古怪,普通的感知会被扭曲。”
钥匙?星尘皱紧眉头。废弃教学楼的结构图?学校档案室可能有,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精准定位一个能量体的核心?
“其次,”司小南的目光再次落在星尘身上,带着审视,“需要一个足够‘醒目’的信号源,在关键时刻,短暂地、强烈地刺激它一下,让它暴露核心的位置,就像……”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用强光照射躲在下水道的耗子。”
信号源……诱饵!星尘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
“最后,”司小南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翡翠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需要足够强力的‘净化’或者‘湮灭’力量,在它暴露核心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
净化……湮灭……星尘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夜那焚尽影傀的金色圣焰!林七夜!
司小南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轻轻点了点头:“没错, 炽天使的圣焰,对那种纯粹的污秽邪恶,是天然的克星,没有他的力量,我们就算找到了核心,也未必能摧毁它。”
“林七夜……”星尘喃喃道,眼前浮现出林七夜那双冰冷审视、带着深深戒备和敌意的眼睛。
说服他?可能吗?昨夜他离开时的背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比你想象的要……固执,也更在乎‘秩序’。”司小南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似乎对林七夜有着某种了解,“直接告诉他合作?呵,他只会用圣焰指着我们,逼问我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那怎么办?”星尘感到一阵无力。没有林七夜的圣焰,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需要‘契机’。”司小南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栋沉默的废弃建筑,翡翠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一个让它不得不动的契机,一个让它……主动暴露的契机,到时候,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只能做出选择。”
她的话音刚落——
呜——呜——呜——!!!
刺耳、尖锐、如同垂死巨兽哀嚎般的消防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整个校园午后的宁静!
声音之大,震得教室的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
星尘和司小南同时脸色剧变!
警报声?!哪里着火了?!
几乎是警报响起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猛地从校园的某个方向传来!
伴随着巨响,地面都似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庞大、粘稠、冰冷到极致的邪恶气息,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爆发,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毒和绝望,悍然冲天而起!
瞬间覆盖了大半个校园!那气息的源头,清晰无比地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