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深处,法则交织,光阴如河。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与死寂并存的虚空。
亿万星辰如同恒河沙数,有的炽烈燃烧,喷薄着生命的光辉。
有的冰冷死寂,沉沦在永恒的黑暗。
法则的丝线在这里具象化,如同亿万条闪烁着不同光泽的蛛网,纵横交错,编织着宇宙的运行规律。
时而碰撞出开辟世界的绚烂火花,时而湮灭成归墟一切的虚无泡沫。
就在这无垠的宇宙虚空中,自那不可知的,深不可测的仙界方向,那扇混沌之门上。
两道微不可察,却蕴含着某种至高本源的气息,自破碎的浮雕中挣脱而出。
一道璀璨如大日初升,流淌着不朽的金辉。
一道清冷似万古寒渊,闪烁着深邃的蓝芒。
它们并非简单的光,更像是两道凝聚了极致情感,与意志的先天之灵。
彼此缠绕,互为依存,挣脱了时空的束缚,超越了法则的樊笼。
如同跨越了万古的叹息,向着宇宙的某个角落疾驰而去。
它们掠过一片片刚刚诞生,还在喷吐星云的星域。
穿过一个个走向衰亡,坍缩成黑洞的古老星系。
无视了光阴长河的冲刷,避开了空间风暴的撕扯。
最终,它们仿佛受到了冥冥中的指引,
精准地没入了一方刚刚历经混沌剧变,天地法则初定,尚处于元气复苏阶段的崭新世界。
……
苍梧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新界,灵溯域,边陲。
此城为第一大城,扼守通往域外荒原与邻近大域的交通要道。
城墙高耸,斑驳的墙体上,刻满了新旧交叠的防御符文,无声诉说着它历经的风霜。
城内建筑鳞次栉比,飞檐翘角间既有古朴厚重的石殿,也有灵光氤氲的木楼。
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有身着各色宗门服饰,气息或凌厉或沉稳的修士。
或驾驭法器低空掠过,或步履匆匆穿梭于人海。
有吆喝叫卖,兜售灵草矿石,妖兽材料的坊市摊贩。
有赶着驮兽,运输货物的凡人车队。
还有嬉笑打闹,从街边跑过的垂髫孩童。
各种声音……
讨价还价声,法器嗡鸣声,驮兽嘶叫声,茶楼酒肆的喧哗声……
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蓬勃而喧嚣的生气。
却也透着一股底层特有的,鱼龙混杂与浮躁气息。
城南,一间不起眼的茶肆二楼。
临窗的位置,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素净长衫的青年独自坐着。
他眉目清朗,鼻梁挺直,本该是一副英挺俊朗的容貌,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却深邃得不见底,里面盛满了与楼下喧嚣格格不入的茫然与疏离,
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冷眼旁观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叫叶枫。
这个名字,是三个月前,他在城外荒山被一位好心老猎户发现时,唯一残存在近乎破碎的神魂深处的印记。
当时他周身经脉寸断,气海枯竭,修为尽废,如同一个被彻底撕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破布娃娃。
更可怕的是,前尘往事,尽数化为空白。
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脑海中也只有无边无际的迷雾,与撕裂般的痛楚。
老猎户心善,将他带回苍梧城郊的家中,用粗陋的草药和米汤吊住了他的性命。
伤势稍缓,他便辞别老丈。
来到城中,租下一间陋室,试图在这纷扰之地,找到一丝能触动记忆的线索。
他抿了一口粗瓷碗里的劣质茶水,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筛子,缓缓扫过楼下熙攘的人群。
卖糖人的老汉,佩剑的年轻侠士,衣着暴露的蛊惑女修,行色匆匆的商人……
每一张面孔,每一个场景,他都试图去捕捉那虚无缥缈的熟悉感。
但最终,换来的只是更深沉的徒劳与疲惫。
这个世界于他,如同一本天书,每一个字都认识,却完全不懂其中的含义。
忽然,街上一阵骚动。
“让开!都让开!”
“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惊了姜真人的车驾,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
……
几道尖锐而傲慢的厉喝,打破了街市的嘈杂。
几名身着锦缎,修为在炼气中后期的仆从,正蛮横地推开人群,清出一条通道。
人群顿时如同被分开的潮水,纷纷敬畏地向两侧退避,脸上带着羡慕,敬畏或是好奇的神色。
一辆由四匹神骏异常的,“四蹄踏雪灵驹”牵引的华贵车辇,缓缓驶来。
车辇以罕见的香檀灵木制成,帘幕是用千年冰蚕丝织就,
上面绣着栖霞宗独有的云霞纹章,隐隐有流光闪烁,散发出淡淡的威压和清冷气息。
帘幕低垂,遮挡严密。
但偶尔因颠簸而掀起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道窈窕清冷的侧影。
惊鸿一瞥,已令人心旌摇曳。
路人的低声议论如同嗡嗡的蜂鸣,传入叶枫耳中。
“快看,是栖霞宗的姜真人!”
“啧啧,真是天大的运气,竟能亲眼见到姜真人!”
“是啊,听说她一年前身受重伤,流落至我们灵溯域边境,恰好被外出云游的栖霞宗老祖发现,怜其天赋,带回宗门收为关门弟子!”
“何止是天赋!听说她是万年难遇的‘冰璃仙骨’,修炼栖霞宗的《寒月栖霞诀》一日千里。”
“对的对的,这个我知晓,她短短一年,已结金丹大道!简直是神话!”
“是啊,可惜……听说她也和当初一样,失了过往记忆,性情清冷得很,从不与人过多亲近,如同冰山上的雪莲……”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
……
车辇经过茶楼下时,一阵微风吹过,那冰蚕丝帘幕被轻轻掀起一角。
辇中女子似乎被楼上的目光所吸引,或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灵魂悸动,她下意识地抬眸望来。
刹那间,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叶枫手中粗糙的茶盏猛地一颤,微温的茶水漾出,滴落在陈旧的木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那女子云鬓高绾,肤光胜雪,腮凝新荔,鼻腻鹅脂。
一双眸子尤其引人,清澈剔透宛若寒星,又似深不见底的古井,
蕴含着淡淡的疏离与清冷,仿佛不沾染世间丝毫尘埃。
她的气质清绝出尘,美丽得令人窒息,甚至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然而,让叶枫瞬间失态的,绝非仅仅是这惊为天人的容貌。
而是在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悸动,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洪荒岁月的,熟悉感与酸楚感,如同决堤的洪流,
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茫然与疏离,淹没了他的神魂。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震颤,一种超越了记忆,超越了认知的本能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