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梁山泊笼罩在一片肃杀与丰收交织的奇特氛围中。后山垦荒地的成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不断扩散,悄然改变着山寨的生态。
陆啸管辖的区域,如今已成了梁山一个独特的“样板间”。整齐的田垄、干净的屋舍、精神饱满的人员、以及那隐隐传来的操练和讲课声,都与其他山头散漫、杂乱甚至有些污秽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这里,好奇、审视、羡慕、乃至嫉妒。
而这一切变化的核心引擎之一,便是那间最初被视为“异想天开”的夜校——如今已正式挂上了“梁山讲武堂”的木牌。
这块牌子是陆啸亲手所书,字迹算不上多好,却自有一股嶙峋骨力。挂上去那天,还引得几个路过的头领嗤笑:“讲武堂?教啥?教怎么种地更快吗?”
然而,嗤笑声很快就被事实淹没。
讲武堂的课程内容早已今非昔比。陆啸将现代军事理论与水浒世界的实际情况相结合,开发出了一套实用且生动的课程体系。
这一日晚,讲武堂内灯火通明(用的是陆啸改进的、烟更少的油灯),比以往更加拥挤。不仅原本的“老学员”一个不少,还多了许多新面孔。有些是各山头派来探听虚实的,更多的是被同僚私下安利,慕名而来的底层头目和精锐喽啰。甚至可以看到几个水军的小头目,显然是阮氏兄弟默许来的。
今晚的主讲人是陆啸本人,课题是“小队协同与地形利用”。
他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在简陋的沙盘(用泥土和树枝制作,标出了梁山附近几处典型地形)前,用一场虚拟的遭遇战作为开场。
“假设,你带一队十人弟兄,在此处山谷巡哨,突然遭遇官军一队二十人的斥候,对方装备精良,且有弩手。你当如何?”陆啸指向沙盘一处狭窄谷地。
下面顿时议论开来。
“打!狭路相逢勇者胜!”
“打个屁!人数装备都不如,赶紧跑啊!”
“怎么跑?一跑就被弩箭当靶子了!”
陆啸听着众人的争论,不置可否,拿起代表小队士兵的木偶,在沙盘上一边演示一边讲解:
“硬拼,伤亡必大,不智。直接撤退,将后背暴露给弩手,是取死之道。我们不妨换个思路……”
“看,此地狭窄,不利于敌军兵力展开。我们可分兵两路,一路五人,由此侧缓坡悄悄迂回,抢占这个制高点。另一路五人,在此处利用岩石掩护,佯装抵抗,吸引敌军注意力和弩箭。”
“待迂回小队就位,可从高处投掷石块(陆啸甚至让人做了些小石子当道具),或突然呐喊冲锋,扰乱敌军队形和士气。正面小队趁敌混乱,突然发力反击,与迂回小队形成夹击之势……”
“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而是击溃或迫退,保存自己。利用地形,扬长避短,以局部优势对抗整体劣势……”
他讲得条理清晰,演示生动,将复杂的战术思想化解为简单易懂的动作。下面听讲的汉子们,尤其是那些有过实战经验的头目,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妙啊!”一个步军的小头目忍不住拍腿叫道,“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就知道硬冲或者傻跑,原来还能这么干!”
“这法子好!以后巡哨心里有底了!”另一个水军头目也连连点头。
陆啸笑道:“这只是一个例子。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关键在于理解其背后的道理:情报、地形、协同、目标。明白了道理,你们自己也能在不同的情况下,想出合适的办法。”
接着,他又结合实例,讲解了如何利用村庄、林地、河流等不同地形进行防御、伏击和撤退,如何安排警戒哨,如何传递简易信号等等。这些内容对现代军队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但对此时大多依靠个人勇武和经验的梁山好汉来说,无疑是降维打击。
课程间隙,陆啸还安排了简单的互动环节,让学员们分组在沙盘上进行推演,他在一旁指点。气氛热烈,甚至有些“老学员”已经开始能提出一些像模像样的想法了。
“看到没?那个王老五,以前就是个闷葫芦,现在都能在沙盘上排兵布阵了!”
“是啊,听说他上次带小队下山,就用陆头领教的法子,零伤亡端掉了一个欺负乡里的土堡!”
类似的议论在学员中悄悄流传,更加坚定了他们学习的热情。
林冲坐在角落,安静地听着,冷峻的脸上偶尔闪过一丝惊异和深思。他出身禁军,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更能体会到陆啸所授知识的系统性和前瞻性。这绝非普通的土匪头目能有的见识。
鲁智深则没那么安静,听到精彩处,忍不住大声叫好,引得众人侧目,他也浑不在意,反而拉着旁边的武松讨论:“二郎,你看这路子,是不是比咱们以前蛮干强多了?”
武松微微颔首,他虽然沉默,但眼神锐利,显然将陆啸讲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了心里。
课程结束时,已是深夜。但学员们大多意犹未尽,围着陆啸问这问那。陆啸耐心解答,毫无架子。
“陆头领,您这讲武堂,还收人不?”一个新来的头目鼓起勇气问道,“俺……俺也想常来听听。”
“是啊,陆头领,俺们山头好几个兄弟都想来!”
“还有俺们水军的!”
看着一双双渴望新知的眼睛,陆啸心中欣慰,知道扩编的时机已经成熟。他站到前面,朗声道:“承蒙各位弟兄看得起!我陆啸在此宣布,自即日起,‘梁山讲武堂’面向全山寨所有弟兄开放!无论你是步军、马军、水军,无论职位高低,只要有心向学,皆可前来听课!”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一阵骚动和欢呼。
“但是!”陆啸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起来,“讲武堂有讲武堂的规矩!一,不得无故缺席、迟到早退;二,听课需认真,不得喧哗滋事;三,所学内容,未经允许,不得外传山寨之外;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学本事,需用于正道,用于护卫梁山,用于替天行道,不得恃强凌弱,残害无辜!可能做到?”
“能!”台下响起一片整齐的吼声,声震屋瓦。
“好!”陆啸满意地点点头,“具体分班和课程安排,后续会由赵大、孙二狗通知大家。以后,不仅我来讲,林教头、鲁大师、阮家哥哥们,还有各位有特长的兄弟,都可以来讲课,把你们的看家本领,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咱们梁山要强大,不能只靠一两个好汉,要靠我们每一个人都变成精兵强将!”
这番话更是点燃了众人的激情。共享本领?这在以往门户之见颇重的梁山,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讲武堂扩编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梁山。前来报名登记的各山头人员络绎不绝,赵大和孙二狗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充满了自豪。
聚义厅内,宋江听着汇报,面色平静,但指尖却微微发白。吴用轻摇羽扇,叹道:“哥哥,这讲武堂一扩,陆啸之势,如虎添翼啊。如今他在中层和底层中的声望,只怕……”
宋江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讲武堂能提升山寨战力,是好事。传令,从公库拨付些灯油、笔墨,支持讲武堂。另外……告诉王英、郑天寿他们,让他们手下机灵点的弟兄,也去听听课,涨涨见识。”
吴用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宋江这是既要表现出支持的态度,又要安插自己人去学习和监督。他躬身道:“是,哥哥深谋远虑。”
然而,他们都清楚,思想的种子一旦播下,并在实践中尝到甜头,就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了。
陆啸站在讲武堂外,看着里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景象,听着里面传来的热烈讨论声,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他播下的不仅仅是军事知识的种子,更是一种新的思维方式,一种集体主义的萌芽,一种对“新梁山”的认同和向往。
这讲武堂,将成为他未来蓝图中最重要的人才摇篮和思想阵地。新梁山的基石,正在思想的碰撞与传承中,越垒越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