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镜头后的裂痕
夏瑶租住在老城区一栋临街楼里，窗户正对着热闹的夜市街，即便午后，楼下隐约的叫卖声也清晰可闻。林墨按响门铃时，指尖还带着从社区出来沾的尘土——物业的警告如巨石般压在众人心里，却也让他们愈发坚定：每多争取一个人，对抗元序的底气就多一分。
门内传来一阵慌乱响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夏瑶探出头，眼神满是警惕。她身着浅灰色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昨晚攥紧手机时掐出的红痕，和镜头前那个妆容精致、笑容甜美的“瑶瑶不焦虑”判若两人。
“是你们……”夏瑶声音沙哑，看到林墨身后的陈野和苏晓，眼神更显犹豫，“你们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你mcN机构的后台资料里有登记。”陈野直截了当地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破解了他们部分服务器，拿到了元序操控你账号的证据，想和你谈谈。”
夏瑶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想关门：“我不想谈，你们走吧，我只想安安静静的，不想再惹麻烦。”
“麻烦不会因为你躲开就消失。”林墨伸手按住门，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元序逼你推广三无产品，威胁你赔偿50万违约金，就算你现在妥协，以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把你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再丢掉。”
这话戳中了夏瑶的痛处，她肩膀猛地一颤，眼里泛起泪光。苏晓上前一步，轻声说：“我叫苏晓，是社区社工。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被元序逼得走投无路的人，他们有的欠了网贷，有的丢了工作，一开始也想着躲开，可最后只会被困境越缠越紧。我们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是来帮你的。”
夏瑶看着苏晓眼里的真诚，又瞧了瞧林墨手里那本熟悉的笔记本——昨晚就是这个人，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协议碎片，说“如果想反抗，我可以帮你”。犹豫许久，她终于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进来吧，别说话太大声，隔壁住着mcN机构的眼线。”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客厅茶几上堆着没拆封的快递盒，大多是元序旗下品牌寄来的推广样品。角落里放着一个三脚架和补光灯，上面还挂着一件亮粉色的直播服，像一朵被遗忘在角落的花。
“坐吧。”夏瑶给大家倒了水，自己缩在沙发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你们说有证据，能证明什么？”
陈野打开手机，调出一份加密文档：“这是元序新媒体事业部给你mcN机构的指令，里面写得清清楚楚，你的人设、视频脚本，甚至直播时的互动话术，都由他们的算法团队统一制定。你以为的‘流量密码’，其实是他们用来诱导粉丝消费的工具。”
他滑动屏幕，又调出一份检测报告：“还有你拒绝推广的‘焕颜美妆’，我托人拿到了权威机构的检测结果，重金属超标三倍，长期使用会损伤皮肤。元序知道这些，却依旧逼着你推广，因为他们要的只是销量，根本不管粉丝的死活。”
夏瑶手指死死抠着沙发垫，指甲泛白。这些事她隐约有察觉，却不敢深究，直到证据摆在眼前，那些被压抑的愤怒和委屈才彻底涌了上来：“我就知道……他们让我拍‘一周焕颜挑战’，说产品是‘纯天然成分’，可我自己用了两天，脸就开始发红发痒。我跟mcN总监提过，他却说我矫情，让我忍一忍，还说只要能卖货，粉丝的投诉不算什么。”
“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林墨把笔记本推到她面前，翻到记着“元序流量操控”的那一页，“我以前是《城市周报》的调查记者，三年前就想曝光元序的黑幕，可惜没能成功。现在我们三个，陈野能破解他们的技术壁垒，苏晓熟悉社区里的受害者，我能整合线索、对接媒体，我们需要你。”
“需要我做什么？”夏瑶抬起头，眼里的迷茫渐渐被一丝光亮取代。
“用你的镜头，说出真相。”林墨看着她，“你的账号有几百万粉丝，虽然被元序操控，但只要你愿意站出来，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就能让更多人看清元序的真面目。我们会帮你规避违约金，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夏瑶沉默了，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那里存着她刚做博主时拍的视频——没有精致的人设，没有固定的脚本，只是分享自己的日常，那时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而现在，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元序的算法操控着，连悲伤都要藏在“元气少女”的面具之下。
“我怕……”她声音发颤，“我怕他们报复我，怕我的家人受到牵连，也怕粉丝不相信我，说我为了流量博眼球。”
“我懂你的害怕。”苏晓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很暖，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以前也怕，怕被原生家庭逼死，怕帮不了那些社区居民，可后来我发现，越是害怕，就越会被他们拿捏。只有站出来，和我们一起，才有机会夺回主动权。”
陈野也补充道：“我已经在你的账号后台做了手脚，就算他们想冻结你的账号、删你的视频，我也能恢复。而且我们手里有他们推广三无产品的证据，真要闹到法律层面，理亏的是他们，不是你。”
夏瑶看着三人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机里自己以前的视频，心里的那道裂痕越来越大——那是面具下真实的自己，是不甘被操控的倔强。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眼里的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一种释然的坚定。
“好，我加入你们。”她擦干眼泪，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却异常清晰，“我受够了做提线木偶，也受够了看着粉丝被蒙在鼓里。我要把真相说出来，就算粉身碎骨，也比这样苟活着强。”
林墨心里一暖，这是第四束微光，汇入了他们的行列。他刚想说话，夏瑶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mcN总监”的名字，备注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色的警告符号。
夏瑶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想按静音，却被林墨按住了手。
“接。”林墨对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听听他们想说什么，或许能拿到更多线索。”
夏瑶咬了咬牙，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调成免提。
“夏瑶！你到底想干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总监尖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元序那边刚发来消息，说你还在犹豫推广的事！我告诉你，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必须把‘焕颜美妆’的推广视频发出来，否则你就等着赔50万违约金！还有，我听说早上有两个人去找你了？我警告你，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老老实实干你的活！”
“他们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夏瑶深吸一口气，第一次敢对着总监反驳，“元序的产品是三无的，我不会推广，违约金你们想怎么要，就怎么要，大不了我就去告你们，告元序！”
电话那头的总监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刺耳的冷笑：“告我们？夏瑶，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你的所有视频、所有账号数据，都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想，随时能让你身败名裂！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五点之前，视频必须发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总监直接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
夏瑶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发抖，却没有了刚才的恐惧，眼里只剩下决绝：“他们想让我身败名裂，我偏要让他们的真面目暴露在阳光下。”
林墨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凝重：“元序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会很快动手。陈野，你尽快加固夏瑶账号的防护，同时破解他们推广三无产品的完整证据链；苏晓，你联系社区里有类似遭遇的人，收集更多受害者证词；夏瑶，你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发布第一条曝光视频。”
“今晚？”夏瑶有些惊讶。
“夜长梦多。”林墨看着窗外，午后的阳光渐渐被云层遮住，“元序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动手之前，打出第一拳。”
陈野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放心，我会做好防护，保证视频能发出去，而且他们删不掉。”
苏晓也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开始记录需要联系的居民：“我这就去打电话，争取今晚能收集到足够的证词。”
夏瑶看着忙碌的三人，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她走到三脚架前，拿起那件亮粉色的直播服，用力扔到了垃圾桶里——从今天起，她不再是“瑶瑶不焦虑”，不再是元序的提线木偶，她只是夏瑶，一个想为自己、为更多人讨回公道的普通人。
公寓里，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即将奏响的战歌。四束微光汇聚在一起，虽然依旧微弱，却已然有了刺破黑暗的锋芒。林墨知道，今晚的曝光，将会是他们和元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锋，前路必定凶险，但只要他们并肩作战，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他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默念：这场仗，我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