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余烬、新血与淬火
雪地运输车在颠簸的林间道路上疾驰，将白鹰堡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远远甩在身后。车厢内，气氛如同车外阿尔卑斯山黎明前的空气，冰冷而凝重。
兽医几乎将自己的医疗包用空，才勉强稳定住了磐石的重伤。断裂的肋骨被临时固定，内出血在强效凝血剂和便携式生命维持系统的辅助下似乎得到了控制，但磐石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他胸腹间那被莱昂哈德羽翼扫出的狰狞裂痕，虽然已经缝合包扎，但纱布下仍在缓缓渗出血迹，混合着焦黑的灼痕，触目惊心。
“陈博士，磐石的生理数据同步过去了，内出血有扩大迹象，我们需要立即手术！”兽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对着远程医疗频道的屏幕说道。
“明白！基地手术室和血库已经准备就绪，直升机十五分钟后在b7坐标点与你们汇合！坚持住！”陈博士的声音同样紧绷，背景是各种仪器启动的声响。
另一边，艾莉西亚——代号“公主”的少女，被安置在另一个便携式维生单元里。她比磐石更加脆弱，苍白得像一张随时会碎裂的纸。她的生命体征曲线微弱得近乎一条直线，偶尔的波动也令人心惊胆战。陈博士的远程指导和林墨提供的、从实验室抢出的标注为“稳定剂γ”的药剂，似乎暂时吊住了她最后一口气，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她的神经系统受损太严重了，常规手段无法修复。那种‘稳定剂’只能延缓崩溃，而且……我们不清楚它的全部成分和长期副作用。”陈博士的声音沉重，“林墨，你带回来的样本和数据是关键。我们必须尽快分析，找到救她的方法，还有……弄清莱昂哈德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林墨靠在对面的车厢壁上，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在抱着艾莉西亚冲出通风口时严重扭伤，此刻已经被兽医用夹板固定。他脸上混杂着硝烟、血污和疲惫，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沉静锐利，仿佛经过烈焰淬炼的刀锋。他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昏迷的磐石和奄奄一息的艾莉西亚，最后落在自己沾满血污和冰碴的双手上。
这一战，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力量的差距，也意识到了自身战斗方式的局限。面对莱昂哈德那种高速、高机动、兼具范围与单体杀伤的敌人，以及“骑士”装甲那样的重火力单位，他现有的卡宾枪和匕首组合，在正面遭遇时显得捉襟见肘。他需要更均衡、更能应对复杂近身威胁的手段。
“在想什么？”楚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脸上也带着擦伤和疲惫，但腰背依旧挺直。
“装备。”林墨没有隐瞒，声音有些沙哑，“近身遭遇重甲或者莱昂哈德那种速度型，我的匕首不够看，枪在狭窄空间又容易被限制。磐石这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楚锋明白他的意思。磐石的受伤，虽然有他自身性格和战术选择的原因，但也暴露了小队在面对极端强化个体时，近身重火力和突击防御的断层——雷克斯留下的空白，并没有被完全填补。“雷霆”的火力很强，但偏向中远程和特种打击，无法替代磐石那种冲锋陷阵、硬撼强敌的角色。
“回去后，和霍华德总工商量。”楚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速度和感知是优势，但需要合适的‘爪牙’。不过现在，先休息，恢复体力。回到基地，我们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还有两个新成员要‘安置’。”
楚锋的目光扫过昏迷的磐石和维生单元里的艾莉西亚，又看向坐在车厢角落、正默默检查着自己“裁决者”平台的凯德·斯特林——“雷霆”。
“雷霆，”楚锋开口，“刚才的战斗，你的支援很关键。尤其是最后那一下激光，救了林墨和那个女孩。”
雷霆抬起头，灰褐色的眼睛在战术目镜后显得平静无波。“那是我的职责，队长。不过，‘裁决者’的激光模块过载损毁了，导弹和特种榴弹也所剩无几。另外，目标‘加百列’的最后状态数据，以及‘骑士’装甲的部分防御参数，我已经记录并初步分析，回去后可以提交详细报告。”
他的汇报精准、客观，像一个专业的武器测试员在陈述实验数据，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似乎对莱昂哈德和那座实验室的技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探究的火花。
“很好。你的专业能力对我们很有价值。”楚锋肯定道，随即话锋一转，“关于那个女孩，艾莉西亚，你有什么看法？从你的专业角度。”
雷霆沉吟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裁决者”的壳体：“从战场观察和有限数据看，目标‘加百列’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重视’和‘占有欲’，并非仅仅视作实验体。她的存在，可能关联到‘影契议会’某项更核心的技术尝试，比如……稳定的生物信息素操控或跨物种神经接驳。这解释了他们需要冯·瓦尔德克家族那传说中的‘血脉’。救回她，或许能让我们窥见敌人技术树的一个关键分支。当然，”他看了一眼生命垂危的少女，“前提是能救活，并且能控制。”
他的分析冷静到近乎冷酷，但恰恰点出了关键。艾莉西亚不仅是一个受害者，也可能是一个珍贵的、活着的“情报源”和“技术样本”。
运输车猛地一震，停了下来。已经到了临时汇合点。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众人迅速而有序地将磐石和艾莉西亚转移上等候的医疗直升机。兽医随机护送。楚锋、林墨、雷霆、幽灵和船长登上另一架运输直升机，朝着基地返航。
机舱内无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林墨闭目养神，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与莱昂哈德交手的每一个片段，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羽翼的挥动，那对金色竖瞳中的傲慢与疯狂……以及最后那深入骨髓的饥饿眼神。
他需要变得更强。不止是身体，还有武装。
回到基地，迎接他们的没有欢呼，只有更加紧张忙碌的气氛。磐石直接被送入重症手术室。艾莉西亚则被送入最高级别的无菌隔离监护病房，陈博士和一支医疗专家团队已经等在那里，准备进行全面的检查和维持治疗。
林墨在接受了简单的伤口处理（扭伤、多处擦伤和灼伤）后，没有休息，直接来到了基地深处的装备研发区。
巨大的车间里灯火通明，弥漫着金属、机油和焊接的气息。霍华德总工正围着一台受损的“深潜者”组件原型机大呼小叫，看到林墨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小子，没死啊？命挺硬。”霍华德哼哼道，手里的焊枪却没停，“听说你们把那个鸟人的老巢给掀了？还带回来个更棘手的‘小鸟’？”
“总工，我需要新装备。”林墨开门见山，走到霍华德的工作台前，上面散落着各种设计草图和新奇零件，“近战用的。能应对高速、高力量目标，最好有一定防御能力，不能太影响我的机动性。”
霍华德这才放下焊枪，摘下护目镜，用那双布满血丝但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墨，尤其是他吊着的左臂和身上其他包扎处。
“嚯，知道找装备了？看来挨打挨明白了。”霍华德搓了搓手，脸上露出技术狂人特有的兴奋，“说说看，具体什么要求？想学磐石那傻大个扛着门板冲锋？还是想像幽灵那样玩阴的？”
林墨走到一块空着的全息设计台前，调出基础的人体模型和装备接口，开始一边思考一边描述：
“不要盾牌，太重。但需要能在关键时刻格挡一次重击，或者偏转能量攻击的东西……最好能随身携带，瞬间展开。”
“近战武器，匕首保留，但需要更凶悍、破坏力更强的，用来对付重甲或者……坚韧的生物组织。”
“整体不能影响我现在的速度和灵活，最好是模块化，能根据不同任务切换。”
霍华德听着，眼睛越来越亮。“瞬间展开的防御？偏转能量？模块化近战……”他猛地一拍大腿，“有了！你等着！”
他转身在一个巨大的材料柜里翻找起来，叮铃哐啷一阵响，最后抱出一块巴掌大小、厚度约两厘米、泛着哑光黑色的不规则六边形金属板，以及一个长方形的、带着复杂机械结构的黑色金属匣子。
“看看这个！”霍华德将金属板递给林墨。入手冰凉，比想象中轻很多。“‘折光菱盾’原型！记忆合金和吸能纳米流体复合体！平时就这么大，贴在你惯用手前臂护甲外侧就行。需要时，”他按动金属板边缘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按钮。
咔哒一声轻响，金属板瞬间如同活了一般向外侧延展、变形、折叠，在零点几秒内，变成了一面直径约五十厘米、中心稍厚、边缘锋利的轻型弧形护盾！盾面不再是哑光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流动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银色。
“不仅物理防御优秀，关键是对能量攻击有不错的偏转和吸收效果，特别是激光、粒子束这类定向能。当然，扛‘骑士’的机炮或者那鸟人的大招肯定不行，但挡一发手枪弹或者减轻一次羽翼切割的伤害，应该没问题。用完再按一下，自动收缩回收。”
林墨眼睛一亮，这正符合他的需求！他将收缩的“折光菱盾”原型贴在左前臂试了试，几乎感觉不到额外重量，也不影响活动。
“那这个呢？”他看向那个黑色金属匣子。
“嘿嘿，这个更有趣！”霍华德打开匣子，里面是两截可拼接的黑色金属短杆，以及数个不同形状的可替换头部模块。“‘破甲者’战术破拆棍\/斧！平时是两截短棍，可以当战术匕首的补充，也可以拼接成一根长棍。关键是这些头部！”
他拿起一个呈三棱破甲锥形状的模块，卡在拼接好的长棍一端：“这是‘穿甲锥’，高频震动加持，专破复合装甲和生物角质！”又换上一个扁平的、一侧开刃的斧刃模块：“这是‘斩切刃’，对付大型生物组织或者轻型结构，嘎嘣脆！”还有一个模块带着钩爪和切割线：“这是‘攀登\/捕捉钩’，多功能。”
“它的动力来自你护甲的能量核心，通过无线耦合传输。挥击时能提供额外的爆发加速和震动破坏效果。当然，耗能也不小，你不能当大风车一直抡。”霍华德得意洋洋，“怎么样？比你那小匕首带劲吧？”
林墨接过这套“破甲者”，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拼接成长棍形态，挥舞了几下，虽然左手有伤不便，但依然能感觉到其重心合理，挥动流畅。想象着将其与自身的速度、力量结合，再配合“折光菱盾”的瞬间格挡……
“很好。”林墨点头，眼中燃起一丝火焰，“我需要它们。尽快完成适配和测试。”
“急什么！还有优化要做，材料也要加强，你当是小孩玩具啊？”霍华德虽然嘴上抱怨，但脸上的兴奋却掩饰不住，“不过……看在你这次差点玩完还想着提升的份上，优先给你弄！但你也得给老头子我好好反馈数据！还有，那个‘小鸟’公主带回来的数据，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拷贝一份！我对那帮疯子怎么把鸟毛插人身上的技术，也很感兴趣！”
离开研发区，林墨的心情稍微松快了一些。有了新的装备方向，意味着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但他知道，装备只是外力，真正的强大，源于自身。
他转向医疗区。磐石的手术还在进行中，指示灯亮着红光。隔离病房外，陈博士和几位专家正对着艾莉西亚的各项监测数据激烈讨论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林墨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隔着厚重的观察玻璃，看了一眼病房内那个被各种管线包围、仿佛一碰即碎的苍白身影。
他握紧了拳头。
无论是为了受伤的战友，还是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女，亦或是未来更残酷的战斗，他都必须更快、更强。
回到临时分配的休息室，林墨没有立刻躺下。他坐在床边，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钥血”的力量，让其缓缓流过受伤的左臂。一股温热的、带着微弱麻痒的感觉传来，受损的肌肉和韧带似乎传来细微的、积极的反馈。
他闭上眼睛，开始复盘与莱昂哈德的每一瞬交锋，思考着如果当时有“折光菱盾”和“破甲者”，战局是否会有所不同，自己的应对是否可以更加从容、更具威胁。
变强的道路，从每一次战斗的反思，和每一次事后的淬炼开始。
而基地的灯火，彻夜未熄。一场新的风暴在伤亡报告、数据分析和新装备的研发中，悄然酝酿。
（第9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