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山岚似乎也染上了离别的轻愁。蓝氏与林氏的订婚大典虽已定下吉日,但林昭身为栖云林氏少宗主,大婚之前,仍需返回家族处理事务,并亲自参与备嫁事宜。林瑾与林谦睿自然也要一同返回。
山门前,蓝曦臣亲自相送。他今日未着宗主繁复礼服,仅一袭素雅常服,更显身姿挺拔,温润如玉。
“卿玥,此去水路漫漫,万事小心。”蓝曦臣将一枚雕刻着精细云纹的玉符放入林昭手中,声音温和,“此乃我以自身灵力蕴养多年的护身玉符,危急时刻可激发三次,相当于我全力一击。若有要事,亦可凭此符通过蓝氏特殊渠道传讯于我。”
林昭握紧那尚带着他体温的玉符,指尖传来温润的灵力波动,心中暖流淌过。她抬眸,迎上他隐含担忧与不舍的目光,唇角微扬,笑容清浅而坚定:“曦臣哥哥放心,栖云水境亦非等闲之地。待诸事安排妥当,我……等你来迎。”
没有过多的儿女情长,但彼此眼中的信任与承诺,已胜过千言万语。
林瑾在一旁看得眼眶微红,扯着蓝曦臣的袖子:“曦臣哥哥,你一定要早点来接阿姐!还有,记得帮我跟怀桑哥哥说,让他有空来找我玩!”
蓝曦臣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好,一定带到。”
林谦睿则是一板一眼地行礼:“泽芜君,谦睿告辞。定当勤勉修习,不负阿姐与泽芜君期望。”
另一边,魏无羡也凑到蓝忘机身边,虽然即将短暂分别,但他脸上并无多少伤感,反而挤眉弄眼地低声道:“蓝二哥哥,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乖乖的,不准看别的仙子,知道吗?”
蓝忘机耳根微红,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反驳。
一番道别后,林昭姐弟三人登上装饰着青鸾栖云纹的精致舟船,缓缓驶离了云深不知处的码头。蓝曦臣与蓝忘机、魏无羡立于山门之外,直至那舟影消失在烟波浩渺之中,方才转身回去。
舟行平稳,沿着水道向栖云林氏的方向驶去。行了约莫半日,途经一处繁华的江南小镇,林昭便命船家靠岸,言道需采买些家乡没有的特色之物。
小镇人流如织,酒旗招展。林昭看似随意地逛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在一家颇为雅致的绸缎庄前,她“恰好”遇见了同样在此挑选布料的温情,温宁则安静地跟在姐姐身后。
“温姑娘?真巧。”林昭神色自然地上前打招呼。
温情见到林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行礼道:“林姑娘。” 她心中警惕,不知这位如今身份愈发显赫的栖云少宗主为何会主动与她搭话。
林昭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她手中一匹素雅的锦缎,赞道:“温姑娘好眼光,此锦缎质地柔韧,色泽温润,正合姑娘气质。”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提议道,“相逢即是有缘,前方有家酒楼清静雅致,不知温姑娘可否赏脸,一同喝杯清茶?”
温情心中疑虑更甚,但林昭态度温和,理由也挑不出错处,加之她确实想探探这位林姑娘的底细,便点了点头:“林姑娘盛情,却之不恭。”
两人来到酒楼二楼一处临窗的雅间,林瑾本想跟着,被林昭以“大人说话,小孩别听”为由,打发去跟林谦睿买糖人了。温宁则被温情留在门外等候。
雅间内,茶香袅袅。林昭亲手为温情斟了一杯茶,开门见山,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温姑娘,此地并无外人,我便直言了。今日并非偶遇,是我特意在此等候姑娘。”
温情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不知林姑娘寻温情,所为何事?”
林昭不答,反而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岐山风云变幻,温氏野心勃勃,仙督手段……想必温姑娘比旁人更为了解。置身此等漩涡,姑娘与令弟,可曾想过退路?”
温情心头巨震,猛地抬眼看向林昭,眼中充满了警惕与难以置信。她没想到林昭竟如此直接地挑明温氏内部的危机!
“林姑娘此言何意?温情听不明白。”她强自镇定。
林昭转回目光,直视温情那双努力维持冷静的眼眸,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姑娘是聪明人,何必自欺?仙督派你前往莲花坞,所赐丹药,当真只是疗伤圣品吗?锁魂丝之毒,姑娘身为医者,岂会不知其害?”
温情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茶杯几乎拿捏不住。她最大的秘密,竟被对方一语道破!
“你……你如何得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如何得知并不重要。”林昭语气依旧平稳,“重要的是,姑娘甘愿如此吗?甘愿被当作棋子,行此阴损之事?甘愿看着令弟终日活在恐惧之中,甚至……因其魂魄旧伤难愈,而前途尽毁吗?”
“阿宁……”提到弟弟,温情的心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温宁幼时曾误入大梵山,被舞天女残影所伤,魂魄受损,虽经她多年调理,却始终难以根治,这也是温宁性格怯懦、修行艰难的根源,更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林昭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时机已到,抛出了最终的筹码:“我栖云林氏,传承千年,于水系疗愈与魂魄温养一道,颇有独到之处。家族秘传的‘水魄归元术’,正是修复受损魂魄的无上法门。只要温姑娘愿意,我可保证,竭尽全力,治愈温宁公子之疾。”
此言如同惊雷,在温情耳边炸响!治愈阿宁的魂魄损伤!这是她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事情!栖云林氏的秘法……她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巨大的诱惑与现实的危机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背叛温氏,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她和温宁必死无疑。但若继续留在温氏,他们姐弟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温宁的伤也永无治愈之日,未来注定黯淡。
林昭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品着茶,给她思考的时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雅间内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隐约的市井声。温情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想到了温若寒的冷酷,想到了温晁的跋扈,想到了温宁那双总是带着怯懦与依赖的眼睛……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眼中虽仍有挣扎,却多了一份决绝:“林姑娘……需要温情做什么?”
她答应了!为了温宁,她愿意赌上一切!
林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她放下茶杯,声音凝重而清晰:“很简单。第一,我要你成为我在温氏内部的‘眼睛’和‘耳朵’,将温若寒关于阴铁、关于对外征伐的一切动向,及时告知于我。第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保全岐黄一脉的族人,减少无谓的牺牲。第三,若将来事有不谐,我会设法接应你们姐弟以及愿意离开的岐黄族人,前往栖云林氏庇护之地。”
她看着温情,语气带着承诺:“作为回报,我不仅会治愈温宁,更会保证你们姐弟,以及愿意追随你们的岐黄族人,未来的安宁与自由。”
温情看着林昭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她站起身,对着林昭,深深一拜:“温情……愿听林姑娘差遣!只求林姑娘,信守承诺,救我阿宁!”
“一言为定。”林昭起身,虚扶起她,“此事需绝对保密。今后联络,我会通过特殊渠道与你联系。这枚传讯玉简你收好,危急时刻可捏碎,我自有感应。”她将一枚看似普通的青玉简递给温情。
温情郑重接过,如同接过了未来的希望与沉重的责任。
一场足以影响未来格局的暗中联盟,就在这间普通的酒楼雅间内,悄然达成。林昭布下的这枚暗棋,将在不久后的腥风血雨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就在两人密谈结束,准备离开雅间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林瑾带着哭腔的惊呼和温宁焦急的劝阻声!
林昭与温情脸色同时一变,立刻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