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强撑习惯了,卫婵稍微一生病,便是几乎小命不保的那种程度。
聒噪三人组一看如此情景,什么都顾不得,各个拔腿狂奔,直冲老医师家而去。
到了门口,也不顾时间有多晚,三人往门上一扒,便是一通撕心裂肺的连吼带砸。
如此,莫说老医师,便是附近的几家邻居,也纷纷开门出来,好奇地指指点点。
等动作迟缓的老医师穿好衣服出了屋门时,高岳已经翻过院门,出现在了他窗前。
二人四目相对,少年愣怔片刻,脸唰一下红透了,嗫嚅着解释:“阿阿阿阿婵她晕晕过去了,我我我阿姐……”
“行了行了。”
老医师剜他一眼,瘪着嘴颤巍巍地往门口走,顺便提醒他:“去,将老夫的拐杖拿来。”
“……啊?啊!”
高岳反应过来,赶紧去墙边取了拐杖,小跑着上前,双手递给了老医师。
老医师接过,正要出门,一抬头,正与刚从墙上探出脑袋的山月对上了视线。
“……”
“……”
二人同时沉默着僵住。
还是山月先反应过来,忙不迭转头朝下面扶着她的高璇喊:“快快快放我下来……他已经出来了!”
“……”
墙头上的人影一晃,消失在了老医师视野中。
再一次短暂的沉默后,老医师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打开了院门。
外面高璇和山月一左一右,一起迎了过来,搀着他就往医馆走,几乎将他架在空中,脚不沾地。
架到医馆,高岳在前面开门,其余二人将他送至卫婵床边,顺便为他搬来了凳子。
“……多谢。”
尽管心中已经无语至极,但面对如此殷勤的二人,老医师还是放宽容了些许。
他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卫婵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又拉过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
其余三人呈各种姿势蹲在老医师身边,眼巴巴地看看老医师,再看看卫婵,神色焦灼。
良久,老医师才松开卫婵的脉,起身拄着拐杖去开药方。
山月反应最快,忙不迭地追上去,连声地问:“阿婵她如何?要紧么?会死么?能治好么?”
“……”
老医师没搭理她,默默研墨。
山月问不出答案,自不会罢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墨条,一面帮他研墨,一面又问他一遍:“如何?她还好吗?为何她会晕倒?是不是什么旧疾复发?能治好么?”
回头看了看支棱着耳朵盯着这边瞧的另外二人,和平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卫婵,老医师叹气:“别问了,能治,死不了。”
“……当真?”
“一万个真。”
“……”
山月呼出一口气,将墨条重新塞回老医师手里,转身就走。
“你……”
看看手中的墨条,再看看已经走远的山月,老医师无奈摇头,只能自己研起墨来。
……
等老医师差自己的小童子煮好药带过来时,山月和高家二姐弟还在原地。
——卫婵的床靠墙,另外三面一面一个人,都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乍一看,像在做什么法事一般。
见老医师端着药过来,离他最近的高岳先起身,将药碗接了过来。
距离第二近的山月也蹭地起身,去夺高岳手里的药碗,却被烫了一下,捏住自己耳朵斯哈了老半天。
而高岳似乎浑然不觉烫手一般,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耐心地舀了一勺,一点点吹凉,小心地喂给卫婵喝。
对面的高璇一开始在认真地看着卫婵发呆,在高岳开始喂药后,她的目光,开始在高岳和卫婵之间来回。
良久,她似想到什么一般,走上前去,向高岳伸手:“给我。”
“……”
高岳并不理会,依旧自顾自地给卫婵喂药,动作轻缓,小心翼翼。
高璇一直伸着手,好半晌,叹了口气,再次道:“给我。”
“……”
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旁边的山月一开始也在看卫婵,看着看着,又被这莫名其妙的姐弟两引走了注意。
看他们二人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她赶紧拉住高璇,弱弱出声:“那个……那碗很烫的,他皮糙肉厚,不如就让他……”
“不行。”
高璇却一改平日里的嘻嘻哈哈,推开山月的手,再次向高岳道:“药碗拿来。”
高岳终于抬眸看了过来,但他并未妥协,沉着脸拒绝:“……不。”
“连阿姐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是么?”
“只是一碗药,自不必劳烦阿姐,阿姐安心坐着就是。”
“……”
姐弟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彼此相对,脸色都沉得像万年寒冰一般。
山月很是茫然,完全没看懂他们二人怎么就起了龃龉。
但看在过往同行了这么久的份上,她还是试图调解:“……二位……阿婵还未好转,随时有性命危险。你们若是不能和解,那这药由我来喂如何?”
说着,她便伸手去拿高岳手中的药碗。
可高岳手腕一转,躲开了她的动作,语气冷硬:“不必,我来。”
也不顾山月的纳闷和高璇的怒视,他转过身,小心地拿起汤匙,再次舀了药,一点点吹凉,喂到卫婵口中。
“……好……好。”
见他执意如此,高璇也不再多说,长舒一口气,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而高岳恍若未闻一般,只专心认真地给卫婵喂药,完全不复平日里单纯青涩,偶尔还有些直白愚蠢的模样。
屋中原本都在担忧卫婵的融洽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而焦灼起来。
山月看看高璇,再瞧瞧紧绷着一张俊脸的高岳,过了许久,才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一样,忙不迭地一捂嘴,瞪大了眼睛。
……这,这孩子,总不会是……喜欢阿婵吧?
……天。
……
卫婵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七日。
七日里,除去微弱的呼吸外,她完全没有一点点动静,就像是已经死掉了一般。
最担心她的山月干脆搬到了她旁边的床上,离她一步之遥,有事没事就来试试她的鼻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而高璇自高岳给卫婵喂过药后,便出去住了客栈,不怎么出现在医馆里了。
至于高岳,他整日里都在发呆。
站着发呆,坐着发呆,躺着发呆。
原先就不算多机灵的一个孩子,如今干脆变成了一个小呆子。
山月深感可惜。
……
七日后的早上,卫婵终于醒了过来。